圖：賓虛要在競技場上復仇

　　可否不用「新不如舊」去評論一部經典的翻拍呢？由《守夜神》（Night Watch）系列以及《殺神特工》（Wanted）導演添姆碧文比托夫（Timur Bekmambetov）炮製的新版《賓虛》（Ben-Hur），和威廉惠勒（William Wyler）的舊版相隔五十幾年，從技術層面分析，兩者最易說得出的差別，莫過於現在有電腦特技，以前可以「出術」的地方較少。但談論兩者分別前，不妨先簡述新版的故事。

　　劉偉霖

　　在耶穌的時代，巴勒斯坦由羅馬人統治，賓虛（Judah Ben-Hur）是猶太人貴族，但在羅馬統治下，賓虛一家不過是較為有錢、較受尊重的被征服者。賓虛自小和羅馬人孤兒馬沙拉（Messaia Severus）一起長大，馬沙拉的爺爺因為有份刺殺凱撒大帝（Julius Caesar），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馬沙拉在別人的白眼中長大，他和賓虛妹妹互有好感，但賓虛母親覺得他高攀不起。馬沙拉發憤加入羅馬軍隊從士兵做起，經過幾年，成為有點地位的軍官，回到巴勒斯坦。

　　有些猶太人不服羅馬人的佔領，試圖以武力反抗。馬沙拉的主要職責是剷除亂黨，並保護總督彼拉多（Pontius Pilate）的安全。他希望賓虛可以運用影響力，令平民唾棄亂黨，賓虛雖然反對和羅馬人對抗，但不想在猶太人面前擁護征服者。總督入城，途經賓虛大宅外，忽然被亂黨行刺，原來刺客曾被賓虛所救，賓虛一家於是惹禍上身。馬沙拉拒絕為賓虛求情，結果賓虛被發放到戰船做划艇手，直至累死或浸死為止。

　　賓虛在一次海戰中大難不死，回到巴勒斯坦，但他名義上是奴隸，見不得光，他一方面找尋母親及妹妹的下落，另一方面想向馬沙拉報仇。收留賓虛的酋長靠賽馬車致富，他看準了羅馬人熱愛賽馬車這一點，向賓虛提出最亮麗的報復／複▊方法：在競技場上用馬車打敗馬沙拉，順便為猶太人以及其他被羅馬人征服的民族出一口氣。

　　構圖滿足觀眾喜好

　　新版的長度只有兩小時，比舊版短了一個半小時，劇情上最顯眼的改動就是，舊版的賓虛在海戰中救了羅馬將領，被他收為義子，罪名被赦免，並且在羅馬習得賽馬車的技術，而新版的賓虛是為了挑戰馬沙拉，才跟酋長學賽馬車。此外，新版中耶穌被釘十字架的段落明顯縮短，而且耶穌終於「見樣」，舊版的耶穌只得背部現身。雖然基督教不像伊斯蘭教般，絕對禁止為先知賦予樣貌，但從高安兄弟（Coen Brothers）《萬千星輝綁架案》（Hail, Caesar !）可見，拍攝有關耶穌的電影，很容易觸動宗教人士的反應。

　　筆者不想純粹比較新舊版的異同，來判斷舊版好還是新版好，反而是想從兩個版本中，看一看兩個時代的拍攝手法以及觀眾口味有何分別。重溫舊版時，從片頭字幕就見到它採用了較為持久的技術：首先影片是用六十五米釐底片拍攝，去到今天的高清年代，就比標準的三十五米釐有更高的畫質；另外和六十五米釐底片配合的就是，用了Panavision的變形寬銀幕鏡頭，而不用當時最常用的Cinemascope，後者的致命缺點是鏡頭向左向右擺動時，垂直的直線會彎曲，在往後的二十年，Panavision會逐漸取代Cinemascope。最後就是舊版用較昂貴的Technicolor彩色技術，當時它逐漸被競爭對手以平價奪取市場佔有率，時間證明Technicolor較為穩定，其他較平的彩色菲林很快會褪色。

　　在畫面上，筆者覺得無論電腦特技還是真人實景拍攝，並不是新舊版的最大分別，而是導演怎樣構圖。新舊版都是用變形寬銀幕，舊版稍微寬一些，但相差不足百分之十。新版的構圖想把觀眾放得更接近場景，在海戰一場中最能見到，海水灌進來時，觀眾會有身歷其境之感，就像海水撲向自己般。而在賽馬車一場，新版有更急速的剪接，與觀眾的距離同樣較舊版為近，但分別不像海戰戲明顯。

　　舊版的導演威廉惠勒沒有壓力要將寬銀幕畫面填滿，他善用這種畫面比例的額外空間，某程度來說，並不是因為銀幕上有很多東西，令你覺得很壯觀，而是不同物件之間有適量的空間，令人感到有氣魄。不過，筆者想強調不能單純地說新版導演很不濟，而是他這種拍法，是和今天的觀眾口味相近，他們就是喜歡「零距離」、畫面要填得很滿、剪接要快。

　　改故事保海外收益

　　在劇情的推進來看，舊版的文戲節奏對於今天的主流觀眾來說，應該是太慢。不過新版頭半個小時，令筆者有看「劇情重溫」或預告片的感覺，劇情說得太撮要，而分鏡分得很亂，鏡頭之間的連貫感覺太弱，加深了這種過於省略的感覺。舊版的文戲看似很慢，但營造到一種劇力。再者，新版將馬沙拉的奸味削去太多，舊版的馬沙拉令人看得咬牙切齒，新版則淡化了他在賓虛被捕的責任，而且在高潮的賽馬車中，刪去他使用具攻擊性車輪的設定。舊版裏的馬沙拉夠奸夠「茅」，令觀眾更想他輸。

　　最後不能不提的變動，就是耶穌的比重。舊版很着重鋪排賓虛的經歷，是神的旨意，冥冥之中有神靈守護，使他堅持行正道，忘記仇恨，整個故事是有相當重的宗教意識。新版將舊版片名的副題「一個基督故事」刪去，並將舊版「信耶穌」的信息，稍為導向較為「普世」或「大愛」的「要和平，不要暴力」。

　　筆者覺得憑這一點，可以看到荷里活在看待世界市場的心態轉變。舊日的荷里活雖然也着重海外市場，但似乎是將海外收入視作額外收益，首要在美國市場回本及賺錢，所以舊版《賓虛》可以有這麼多篇幅「講耶穌」。但去到今天，相信很多海外觀眾（包括中國觀眾）不會喜歡「講耶穌」，所以新版《賓虛》不得不減輕基督教的味道。即是說，今天的荷里活要一早便將國際市場計算在內，這亦是荷里活歧視黑人的最大元兇。忘記了說，新版中的酋長由摩根費曼（Morgan Freeman）飾演，他應該是最受全球觀眾愛戴的黑人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