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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而有情/連 瑣

時間:2017-06-18 03:15:49來源:大公網

  有這麼一道門,吸引人不知不覺走近,推門而入,如魚得水,流連徘徊,滿懷珍惜歡喜之心卻無法說清所以然。忽而,有一天,不費力氣,一下子能明白無誤地道出一番感受……

  莫名所以,跟隨追蹤台上白先勇的文化身影,漸漸恍然,白先勇純真如赤子,教人瞭然於心—人生而有情。

  二○○八年十一月,繼崑曲青春版《牡丹亭》後,白先勇把《玉簪記》攜上舞台。明朝高濂所撰的作品,故事敘述南宋時,書生潘必正與道姑陳妙常的愛情故事。因金兀朮南侵,陳嬌蓮隨母逃難,後與母親失散,幾經波折,不得已投身潘必正姑母法成主持的女貞觀中。觀主為陳嬌蓮皈依並賜法名妙常。潘必正因考試落第,恥於回家,於是投靠姑母,巧遇陳妙常,兩人暗通情愫。觀主知情後,怕破壞佛門清規,催促潘必正離庵赴試。潘必正乘船遠行之際,妙常僱小船追至江心,二人交換定情之物。最後潘必正進士及第,迎娶妙常,一同返鄉,始知幼年時,父母已為二人訂親。

  這一齣喜劇輕鬆、幽默、可愛。潘必正和陳妙常,敢於相愛,信守承諾。看戲的時候,人同此心,莫不希望書生能追求到道姑。一生一旦為主的戲,唱腔委婉纏綿,耐人尋味,其間容納許多身段、眼神、水袖,邊唱邊舞,曲曲透露心事。

  《琴挑》一折,寫書生試探道姑究竟接不接受他的情。道姑彈琴,書生順着琴聲找到琴房。在寂靜的道觀裏潘必正怎樣出來找陳妙常呢?他不知道陳妙常在哪裏,但心中牽掛着她,於是去找她。他出來的時候悄悄地,輕輕地,挪步而走;他的眼珠轉動,可見他在找聲音;他心情的激動透過手指動作表達;扇子一擋,表示偷偷進去,沒被人瞧見。這折戲裏還有碰身。男的要彈琴時,女的起身離琴,二人交錯而過,他碰了她一下,然後偷偷一笑。這一碰十分關鍵,《琴挑》一定要挑起「情」。這是書生給女子的一個信息,他急切要試探試探她的情。陳妙常一被碰,馬上看他一眼,眼神含羞,她沒有罵潘必正,這就是一種回應。表示了她是個凡人,不是不為所動的修行者。

  表演何以打動人心,白先勇比起觀眾更加把握到核心:「《玉簪記》裏有一個很重要的『情』字,情不僅是男女之情,而是人生而有情。情帶給我們很多麻煩卻也帶給我們很多溫暖,它往往是讓我們活下去的動力。」此外,白先勇不懈探索嘗試,情,舞台上如何使之可觸可感可嘆。

  《玉簪記》以台灣書法家董陽孜的字作舞台背景。白先勇指出,書法與水袖動作是一套的,水袖的線條美勾勒下來就是一幅狂草。狂草「荷」字儼然一幅抽象畫,很切合崑曲抽象寫意的美。而在《問病》一折裏引《心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句,特地寫「色」、「空」二字狂草,彷彿是揶揄男女在其間挑情,這又有別於突出寫意美感。在這齣崑曲裏,道觀中有一幅水墨觀音像(明清時代道佛不分)是奚淞的作品,他畫的觀音溫藹慈祥,似乎在祝福一對小男女有情人終成眷屬。

  二○○○年,白先勇動了心臟手術後,重回生活的此岸,卻擱下父親的傳記寫作,發願致力推廣崑曲。其時,他看到崑曲式微、衰弱,不打一支強心針的話,觀眾幾乎流失殆盡,馬上就會出現斷層。那時候崑曲製作方向不對,舞台美學都不對。台灣有表演藝術某些方面的強項,內地有很好的崑曲演員,白先勇於是牽引兩岸攜手合作,炮製新製作,培養年輕演員和年輕一代的觀眾。白先勇領航的青春版《牡丹亭》自二○○四年起在台北首演,其後巡演地區包括兩岸四地、大江南北,更遠至美國西岸,一齣戲所發揮的影響力,並非當初所料想到的。

  崑曲重新在舞台上綻放生命力,青春版《牡丹亭》教年輕學子如痴如醉,白先勇的雀躍之情如火燃燒,他曾說:

  「演出謝幕時,可謂曲終人不散,年輕觀眾熱情投入,彷彿一同參與了一個隆重的文化儀式。他們穿過時光隧道與最精緻最優美的傳統文化覿面,精神得到昇華,油然生起文化認同感。這可以說是二十一世紀傳統文化從潛睡中甦醒的先兆。我但願傳統文化不至於長久衰微,到了二十一世紀,它應該抬起頭來。再抬不起頭的話,就十分危險了。沒有文化的根的民族,是非常虛浮不安的。」中國傳統文化,人們彷彿可望而不可即,反倒是白先勇說「崑曲,一個重要的主題就是情」,爛漫天真的一句話,一下子,就大大縮短觀眾和這個古老劇種之間的距離。

  景仰白先勇這一道文化風景,其來有自,站在「人生而有情」的起點上,我們漸漸能夠走近中國文化藝術,加以認識、了解、欣賞並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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