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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隨拾──六上峇里島/西 波

時間:2017-03-19 03:15:47來源:大公網

  盤旋

  大雨滂沱,飛機盤旋在高空無法降落;機艙兩窗外的綠野被拋上扔下,天空灰蒙一片,海水猛然近在咫尺,分不清天南地北。天在旋,地在轉,時空已經錯亂,既然大半生的勞累需要在天涯海角的遊覽中得到補償,一切雜念和疑慮需要放棄,我們也早已將生命的安危置之度外,就任死神在天的盡頭,對着一架飛機裏的一群傻瓜獰笑吧。

  大雨滂沱,飛機數度俯衝,失敗了復又一飛沖天,烏雲滾滾遮住了前程,風雨交加模糊了視線,總不會一直徘徊、盤旋不下吧?時機總會到來,雨過,還是要天青。

  可怕的盤旋已經快一小時,生死線上幾度進出?終於,天使還是從穹蒼的破洞裏伸出溫暖的巨手,將飛機安放在機場的滑行道上徐徐滑行。

  猴子園

  來看千萬年前自己的最原始祖宗吧,細細欣賞和思考牠們和自己有什麼不同;應該是孫行者幾十代子孫的樂園,否則神仙島上不會到處都是牠們的行蹤,與遊客和平共處的同時,也喜歡搞點惡作劇和小小新意思。

  什麼在高空裏簌簌作響?什麼在椰樹梢間跳躍?那麼靈巧,那麼無畏?一個不慎,遊客的眼鏡、鋼筆已經快如閃電地變成了牠的小獵物,逃遁無蹤。

  漫步猴子園,看看左右的石欄杆,好幾隻小猴與小石猴並列而坐;再看看地面上,兩隻母猴懷抱着各自的嬰猴,坐着聊天,母子分享着香蕉花生,人間的母愛也不過如此吧。

  任猴子在身上嬉玩爬動又如何,任牠們的善惡盡情發揮,對幾百年前的孫大聖來一個穿越時空的致敬。

  海神廟

  不知凸起在海中已經有多少年,日夜迎接掀天巨浪的無數次衝擊,也迎接了一撥一撥來自世界各地遊客的頂禮膜拜;不知海之神是否真的存在,那麼多的遊客都要來此瞻仰。大海啊,您確實是一位威力無邊的大自然之神,可以在頃刻間,來一場滅頂之災,摧枯拉朽!沒有人對大海您不敬畏,不讚嘆。

  海神廟之頂,懷抱着無數下身圍起紗籠的遊客攀爬,膜拜、看海;海之岸,有無數獵影遊客長短火齊備,瞄準了萬眾崇拜和祈禱的奇觀、環顧水天一色,捕捉夕陽沉落舞台的最後一瞥。

  在城市裏,我們看慣了草枯花凋,春夏秋冬彷彿一瞬間;在人間的最後天堂,太陽總是慷慨地演出,讓我們在岸邊排排坐,感覺天氣漸漸變涼。

  早安,峇里假期

  早安,悠閒的峇里假期;早安,美好的古達早晨。

  喜歡這南洋四合院式的度假屋院子,沒有刻意的華麗裝飾,一切是那樣的渾然天成:喜歡它的簡單自然,一側是水呈蔚藍色的游泳池,一側是簡陋的水吧和廚房。圓形的、長形的餐桌、樹葉糾纏在棚架上權當巨型的遮陽傘,隱約看得見藍天和白雲的問候,那是又一天慢節奏的開始。

  早安,問候來自不相識的膚色相異的各國男女,既然選擇了一樣的度假屋,相見何必曾相識?我們都是一樣的熱愛自由的遊客。

  早安,圍着紗籠的、身材苗條的峇里服務少女,甜美的笑容是一聲無聲的國際問候,一道比蛋炒飯更美更香的早餐,齒頰不需要留香,留下來的是一頁頁最懷念的旅遊回憶。

  咖啡,夠了嗎,不夠再來一杯吧!您呢?

  早安,峇里假期,當我們飛離妳土地的時候,已經在計劃着何日再來。

  古達的臉

  古達海灘,多少次的到來,足跡印下去了,旋即被海水沖刷得無影無蹤。

  清晨,古達是一匹安靜的巨布,白茫茫的廣漠狂沙默默地與藍藍的海浪攜手,靜得彷彿只剩下你我;昨夜餐桌上的細酌慢嘗,只在遠處殘留一片狼藉。

  中午,古達是一個燒燙煮滾的巨鍋,從天際倒下了幾千度熱油,好似可以聽到皮膚被燒焦時絲絲作響的聲音,一身的嫩皮白肉頃刻間就燒得黑紅,四肢一如炭條。曬得一身銅赤色的洋女,翹着如起伏丘陵的嬌美身軀,伏在遮陽傘下的躺椅上讀書;遠處大海裏,幾個滑浪兒在浪上翻騰,任由大海的猛托和吞沒。

  傍晚,古達的天空是暗藍色的舞台,變幻着各種牛羊和獸怪;沙灘的美食攤,是一團燈的交集、光的匯合,燒烤的魚香飄散四方,峇里舞蹈的古典餘韻依稀不散。

  古達的夜,是一場沒有憂愁和疑慮的夢,鼾聲裏都嗅得到茉莉花的芳香。

  繪畫和雕塑

  多少次在那些巧奪天工的雕塑面前驚嘆,這真是「非人」之作,無論難度多高,都無法難倒一隻精雕細刻的手,哪怕多麼堅硬的木頭,都看得出有千軍萬馬的坯胎匿藏在其中,等待的只是開發。

  多少次在一幅又一幅繪畫的傑作前不捨離去,好想每天都對着比現實世界更充滿真善美的想像宇宙,每一幅都是那樣精彩、獨一無二;什麼叫特色?峇里藝術家們不需要大篇理論的闡述,就用他們的作品說話;什麼叫藝術?峇里的民間藝術家用八年、十年,大半生只是畫一幅畫,教你目瞪口呆。

  在疑幻疑真中,我常常從雕刻藝術中與各色人等交上了朋友;在夢幻的繪畫世界裏,我們彷彿走進鄉村,走進田野、走進巴剎……

  想想歐風美雨的宮廷中,繪畫和藝術成了皇親國戚和貴族的賞玩品,而在我們的東方古國,繪畫和雕刻藝術,卻是滲透了老百姓的生活氣息,可以聽到巴剎的交易、小販的叫賣;可以嗅聞到泥土的潮濕氣味和鄉村的飯香……

  ‧西波,香港作家、出版人。代表作有《雪夜翻牆說愛你》、《暗角》、《迷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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