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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體美學意象的歷史重現和啟示——析舞劇《五星出東方》

時間:2023-08-09 14:06:07來源:大公網

  和羹之美,在於合異」,一部好劇應該具備激發起觀眾廣泛共情的審美感受和體驗。舞劇《五星出東方》通過營造一繫列有形有感有效強大的共同體場域油然而生出了貫通古今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歷史意象,該劇題旨從四大文明交匯地古代西域精絕出土的「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開始到「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結束,由漢將奉、精絕女春君、北族首領之子建特等諸多人物關繫引發的人物內心衝突轉化為外部衝突而造成的一繫列化干戈為玉帛互為因果邏輯關繫的事件的連鎖反應和結果,從而呈現5000多年中華大地交融交往交流的歷史長河中古代西域的中華民族歷史文化共同體意識的疊化意象的縮影。

  該劇主題緊扣共同體意象圍繞着出土文物「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護臂,不再是文物意象象徵的簡單呈現,而是通過戲劇化意象的效果,把諸多歷史文物文獻詩歌記載的靜態形象轉化為文學戲劇影視的活態故事形象,探尋和揭示五星出東方這一文物背後深藏的豐富多彩的社會歷史生活以及歷史人物在具體歷史情境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構想出一個宏大、真實、可信的漢代西域社會共同體歷史情境,着力表現在西域精絕這個四大文明交匯地不同族群、不同地域之間在交往、交流、交融過程中由於文化差異而產生矛盾、糾葛、紛爭最終得到化解達成了共識、共通、共情。劇中共同體意象的戲劇情境是依據四大文明交匯地的西域兩千多年的歷史共情而建立起來的,遵循兩千多年絲綢之路滄桑巨變的客觀歷史依據和歷史邏輯,自始至終緊扣共同體美學意象表達,復活絲綢之路上漢錦、漢簡、佛教、拜火教、佛教徒、石窟、壁畫、沙塵暴、龜茲舞、漢舞、精絕古遺址等多重歷史意象,讓各種歷史意象相互激蕩、相互碰撞、相互影響、相互融合、相互升華貫通全劇,不斷地豐富迭化渲染出中華民族共同體真實、強烈、生動的歷史情境效果。

  一、大漢風華共同體戲劇意象之美。當考古隊員們挖掘「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護臂等漢錦這些來自中原的文物,它必然會激發起豐富的聯想和思考,「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為什麼會出現在西域的精絕,它為什麼會戴在精絕古城頭人的手臂上,它是怎麼來到這裏的,它對這片西域的土地有什麼深刻的寓意,這其中隱藏的歷史文化密碼必然是舞劇的主題要義所在。古代「五星」織錦作為漢代護身之物,它至少包含兩層合義:一是作為墓主生前和逝後所使用之護身符,此物對其自身可起護佑作用;二是對其身後的中央王朝也能起護佑作用。因此,精絕頭人在為自己祈福也希冀中國繁榮昌盛, 「五星」織錦不僅是精絕貴族的護身符,同時也是中華民族的護符。通過以上的意象符號的提煉就有了產生戲劇性的意象故事的因子,由此可以聯想到漢朝和西域水乳交融、相濡以沫的意象,可以看出古代精絕百姓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可以感受西域常年戰亂紛爭呼籲和平安寧的歷史叩問,象徵著精絕百姓們對中原文化的無限嚮往。劇中多次天空上出現五星出東方意象象徵有着意味深長的歷史寓意,《史記·天官書》:「五星分天之中,積於東方,中國利」;「五星連珠」或「五星聚會」現象在古人心目中是天降祥瑞的大吉之兆,五星天相和錦護臂預示着天地人和,而劇中佩戴錦護臂的將軍奉遵從漢帝賦予的神聖使命戍守西域都護府,把大漢的仁德之治、文明禮儀廣布西域三十六城邦百姓。

  二、精絕古城共同體戲劇意象之美。精絕古城是絲綢之路交匯地的重要驛站,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一個三方角力之地的精絕夾在強大的北族和大漢中間的無奈只能選擇左右逢源。舞劇一開始舞美意象營造出「古來徵戰幾人回」的凄美蕭殺的古代西域戰場,不斷地激發起觀眾諸多審美感受,那些唐代邊塞詩中描寫漢朝西域的意象在舞台栩栩如生,種種衝突和解再衝突再和解的戲劇性意象大幕在精絕徐徐拉開,精絕頭人一家盛邀奉、建特暢飲時的「葡萄美酒夜光杯」大塊朵頤大碗喝酒的戲劇情景,「醉卧沙場君莫笑」變成了「醉卧宴會賞歌舞」的歡笑場面,而北族大軍入侵的神秘意象不時地再告訴人們殺機四伏,就這樣大家在不安和焦慮中依然嚮往着對美好生活追求的人類共通的天性,幾個曾經在戰場視若仇敵的人為心儀的女人跳四小天鵝舞,向愛慕的春君獻上大把玫瑰花,曾經在戰場上廝殺的奉和建特最終能夠化干戈為玉帛。當沙塵暴侵襲精絕的時候,所有的人放下了恩怨情仇,奉和建特帶領大家一起重建家園,當北族入侵奉出徵護佑精絕時舞美背景上巨大的鎧甲對應着「黃沙百戰穿金甲」的詩歌意象,精絕古城老百姓依漢家如父母一般,奉以一人之壯舉抵禦北族讓人彷佛想起了那個為了西域安寧和平投筆從戎,守衛疏勒的定遠侯班超,生動地體現了漢朝治理西域「則修文德以化之」的儒家思想,就這樣曾經在歷史深處的共同體歷史情境被一個個還原,休戚與共、肝膽相照的共同體意象光照千年,彪炳史冊。

  三、佛教象徵的共同體戲劇意象之美。劇中體現了絲綢之路上的佛教、拜火教、佛教徒、石窟、壁畫、燈舞、希臘化健陀羅藝術造型的意象象徵,佛教為什麼在西域存續了一千多年的歷史,歷史上西域就是一片戰亂頻乃之地,古代西域當地百姓渴望過上和平安詳的生活,他們把希望寄託在佛法的弘揚,祈望佛法無邊保佑着這片多災多難的土地,佛教對於西域歷史的深遠影響更有跨越千年時空的永恆寓意。三個和尚的意象是劇中畫龍點睛之筆,他們和奉與建特的戲貫穿劇情始終,面對殘破血腥、悲壯凄慘的戰場,懷着悲憫眾生的三個和尚在奉和建特之間不斷調停,化解仇恨、化解戰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開始三個和尚在目睹血腥的戰場廝殺後藉著沙塵暴的掩護偷偷把他們的兵器收納起來,一直到最後奉和建特相逢一笑泯恩仇又把兵器還給了奉和建特。當奉和建特攜手重建精絕的時候,和尚又為他們的精誠團結搖旗吶喊、加油鼓勁等等場景。三個和尚戲謔的輕喜劇效果大大消解劇情劍拔弩張的敵對緊張氛圍,用佛教、佛教徒的意象象徵曾在西域綿延一千多年的慈悲為懷、止戈為武、悲憫蒼生的佛教教義,它就是西域兩千多年來共同體歷史意象的一個縮影。

  四、沙塵暴共同體戲劇意象之美。通過沙塵暴的戲可以窺見西域精絕古城的歷史變遷,用沙塵暴意象象徵幾千年來西域不斷脆弱惡化的生態環境,寓意着生態文明的古今相通。劇中兩次使用沙塵暴意象有力地推動劇情發展,通過沙塵暴構建起奉、建特、春君三者之間內在的人物關繫、人物行動轉化的戲劇因素,沙塵暴的意象象徵隱喻着人類所有的紛爭都抵不過沙漠化對人類家園的吞噬和毀滅。當第一次沙塵暴來臨奉和建特之間的爭鬥和紛爭仍然繼續,三個和尚和精絕頭人一家勸解消除不了對方的隔閡、爭鬥,而第二次沙塵暴破壞了精絕百姓賴以生存的家園,大家才意識到原來大自然的破壞力是比人類紛爭更大的敵人,由此喚醒了精絕各個利益攸關體護佑家園的超越意識。奉和建特帶領眾人一起重建精絕家園,在重建中大家一起超越了彼此間的紛爭糾葛,一起憧憬着大漢的禮儀和合之美,形象地傳遞出「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閡、文明互鑒超越文明衝突、文明包容超越文明優越」的人類意識。

  五、舞蹈共同體戲劇意象之美。劇中龜茲舞、漢舞的意象象徵實現了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

  劇中源於佛教娛佛的龜茲燈舞也是後來隋唐九部大麴的龜茲樂舞代表之一。從內容到形式具有現代審美意識的熱鬧歡快的集市舞,又被賦予麥西來甫的歷史傳承,在劇情結尾對刀郎麥西來甫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所有的人用一組激昂熱烈的刀郎麥西來甫的舞蹈動作表達對為護佑精絕而壯烈犧牲奉的崇高敬意。當展現大漢風華的一組漢舞繫列出現的時候,那種貫通古今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在奉、春君、建特等心中油然而生、血脈相通。舞美設計充分體現了曾經在西域歷史盛行一千多年佛教藝術的精華,它的廟宇建築、佛像、壁畫設計都呈現出古代希臘、羅馬和印度風格的多元化藝術景象和中原同風。舞美在還原於闐犍陀羅建築風格裏面體現了早期拜火教、佛教融合的地方,精準地體現出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體審美特性。

  從該劇思想內涵、主題開掘、結構設計、藝術呈現我們可以看出其中提煉升華出眾多的共同體美學意象,展現了對絲綢之路千年歷史的特殊理解、體驗、感受的情感化和審美表達,既有與沿途的自然風光、地理環境、民族文化、宗教信仰、風物世情等的描述,更與絲綢之路相關的社會實踐、生命過程,特別是表達不同地域、不同種族人與人之間的相通性和共通感,符合人類對共同精神家園的建構願景,倡導和表達出人類渴望和平正義、天下情懷、互利共贏、積極向上進取的共同體審美價值取向。(作者繫新疆文藝評論家協會舞台藝術專委會副主任、新疆藝術劇院二級編劇王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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