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佐治亞州第六選區六月二十日進行補選第二輪投票,本來區區一個國會議席的補選不是什麼大事,但這次補選的意義有點不尋常。
佐治亞第六選區的原議員普萊斯被特朗普任命為保健社會福利部長之後,該席位出現空缺。歷史上,這個選區從一九七○年起被共和黨把持了數十年。但在四月進行的選舉中,民主黨人發現其年輕的候選人奧瑟夫(Jon Ossoff)居然有勝機。奧瑟夫以往毫無從政經驗,但也正好契合了現在選民願意給「素人」從政機會的風潮。民主黨於是投入大量的金錢為他助選。
民主黨人對奧瑟夫在第二輪投票獲勝抱有很大期望,主要有四個原因。
第一,民主黨人認為特朗普最近深陷「通俄案」,又退出巴黎協定,令美國的世界形象低落。在媒體大力抨擊之下,總統民意調查也下降到歷史最低點(百分之三十六),對共和黨不利。民主黨認為特朗普「亂政」導致選舉有利民主黨。第二,選前多項民意調查,奧瑟夫都以微弱優勢領先。這種情況過去幾十年從未發生過,民主黨有機可乘。第三,在去年大選意外失利後,民主黨太需要一次勝利激勵士氣。這次如果能在紅區虎口拔牙,正能治愈民主黨的「勝選飢渴症」。第四,如果民主黨真能取勝,對中期選舉重奪眾議院打下強心針,也將有利制定中期選舉的策略。
於是,民主黨進一步投入資源。為了一場地區選舉,他們聘請了幾百名員工,招募了一萬二千名志願者,敲了五十萬個門,用了一千一百萬美元在電視上做廣告,總投入超過二千五百萬美元。而共和黨方面也不敢大意,同樣花費大量金錢。於是一場地區選戰,被誇大到「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程度。雙方用於每一個選民上的費用共達一百美元,成為史上最昂貴的地方選舉。
「亂政」對共和黨地區影響不大
可是,星期二結果出來,民主黨大失所望。奧瑟夫仍然只有百分之四十八的票,韓德爾以四個百分點的優勢,依然取得了選區的勝利。同日,南卡州第五選區補選,也是共和黨獲勝,雖然差距也只在幾個百分點內。
儘管民主黨爭辯,在「傳統紅區」能獲得這樣接近的「惜敗」,實屬不易,同樣證明了民主黨在二○一八年中期選舉能獲勝。但這看來是「跌落地執一把沙」,挽回面子。事實上,民主黨的形勢極不樂觀。
在去年十一月大選後各國會議席補選中,共和黨都是勝利的一方。固然,這些選區絕大部分都是紅區(因特朗普任命而出現空缺要補選),民主黨失敗「情有可原」,但至少說明了幾個問題。
第一,特朗普「亂政」對共和黨地區影響不大,至少沒有到「翻轉」選區勝敗的地步。就佐治亞在四月的第一次選舉中,奧瑟夫拿了百分之四十八點一的選票,與第二次選舉幾乎一樣。此後兩個月,「通俄案」越演越烈,特朗普民調每況愈下。但選民看重實際利益,不太看重政壇的攻訐。
第二,特朗普的一些政策,在民主黨看來是「亂政」,但符合共和黨的議程,對共和黨選民來說是「德政」。最好的例子就是特朗普退出巴黎協定,得到大部分共和黨選民的歡呼。而被民主黨法官宣布違憲的「穆斯林入境禁令」,也得到他們的支持。他們反而厭倦民主黨一再「抵制與阻礙」特朗普的施政,認為民主黨缺乏「民主精神」。
第三,共和黨選民即便不滿意特朗普,但未必因此背棄共和黨。這對地區選舉是很重要的因素。雖然民主黨把這種選舉看成是「對特朗普投信任票」,但很可能是一廂情願。
第四,雖然民主黨的宣傳機器遠比共和黨強大,但對共和黨選民的影響被高估。美國選民本身有一套依照派別涇渭分明的信息獲取渠道。
第五,民調在這次選舉中再次「出錯」。打引號是因為雙方差距不大,勉強可以說是民調誤差範圍。即便如此,絕大部分民調說民主黨贏(機會大),實際「又」是共和黨勝出,給民調「打臉」。選民對民調的信任危機,對民主黨影響尤其大,因為「錯的民調」都有利民主黨。
新一輪政黨重組共和黨獲利
第六,其實在佐治亞乃至傳統南方紅州,民主黨勢力本來就會穩步增長。這與美國移民與選民結構變化有很大關係。兩個趨勢不容忽視:一個是拉丁裔選民增多,一個是高學歷者移居南方,這兩類選民都有利民主黨。因此,民主黨在這個地區更具競爭力,不一定是特朗普的關係。
相反,民主黨現在的危機在於,特朗普的「民粹主義」與反全球化,拉攏了原先的民主黨支持者──產業工人。這令美國處於新一輪的「政黨重組」的邊緣。但目前沒有證據顯示,共和黨的某一組分的支持者,被「策反」到民主黨一邊。這說明,在這輪政黨重組中,共和黨獲利,民主黨損失嚴重。
政黨重組的因素,與民主黨因人口變遷獲利的因素,互相抗衡。但政黨重組見效快,人口變遷見效慢。長遠而言可望抵銷,但對急於盡快重奪政權的民主黨極為不利。
民主黨過分宣傳這次地區選舉的重要性,投入重兵,卻依然失利,令其處於極為尷尬的位置。如果說這是一次對特朗普的信任公投,那麼自己顯然是失敗的一方,所謂票數接近,不過是無奈的說辭。現在,反而被共和黨大肆宣傳,民主黨陷入不利局面。這為民主黨二○一八年的中期選舉蒙上陰影。
現在看來,由於地區選舉的特性,民主黨在中期選舉翻盤,比二○二○年在總統選舉翻盤難度更大。民主黨要好好反思這次的教訓。 旅美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