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周邊,起伏的嶺,高聳的山,兀立的峰。這樣的地方,野鴿、野兔、野貛及其他不知名的野生動物,野生昆蟲,野生植物,時常遇見。
用彈弓打野鴿子和斑鳩的,卻有幾位。周邊人說:「斑鳩鵓鴿,一年十窩。」這兩種鳥,繁殖力強,對小麥、綠豆、穀子等糧食作物的破壞大,村裏人以各種方式捕殺牠們。鵓鴿和斑鳩,兩三個一盤,捉了爆炒入菜或燉湯,偷食糧食的傢伙就少了。保護了莊稼,還品嚐了野味,殺生就成了「正義」之舉。
剛剛站起的豆苗、剛剛結實的地瓜,遇上野兔「上門」,不久就一命嗚呼或折損慘重。這些野生動物,成了令鄉親們頭疼的破壞分子。一次次,想方設法驅趕牠們;一次次,照樣遭遇破壞。莊稼和水果,總是被隔三差五啃食。
獵槍被收繳後,很多年,村裏人對野兔、野貛、貛狗子恨得牙癢癢,但實在沒啥實用的招數。用藥毒殺的動物,只能扔掉,抓住也沒法做成菜餚。用強光燈照射,再讓幾隻狗去捕捉,被狗咬傷、咬死捉住,又怕不乾淨。最近幾年,村裏人想到了一個好辦法,用鐵絲套子套或用鐵夾子夾。這樣捉到的動物,既沒有毒,也不會有因被狗咬過可能感染上狂犬病的疑慮。每捉一隻,就多保護一些莊稼水果,還多了一餐野味。
很多年了,大多數村裏人一直這麼幹着。野兔、野貛、貛狗子、斑鳩、野雞,有機會捉就不會放過。不過,經常捉野兔的幾個「高手」,也是有其不成文的「道」的。捉野兔有個原則,春夏秋三季不捉,過年前後那幾天也不捉。用他們的話說,春夏秋三季,野兔們正在繁殖或哺育後代,捕殺一隻大的可能就是殺死一窩,太殘忍,不能捉。過年前後,人們過年了,野兔也得過個年吧,也不能捉。
冬季,寒風刺骨,山上一片荒蕪。小叔說拾到兩隻野兔,讓我去拿。周末休班,我就約上鐵哥們一道。他是個捉野兔的高手,認識野兔的「兔路」,捉野兔,往往事半功倍。用鐵絲套套野兔的方法,我見識過,學不來。那種方法,必須得認識兔路,沒有經驗,不識兔路的人,根本就套不到。但用鐵夾子夾野兔,對經驗的要求就少多了。只要會放鐵夾子,大不了多放一些,瞎貓碰上死耗子,總是有機會的。
鐵哥們不贊成這種方法,倒不是不可行,而是這樣太浪費。鐵哥們說,一處山嶺上,可能就一兩隻野兔,有時幾處山嶺上才一隻野兔,怎麼保證牠們一定會在密布鐵夾子的地方出現?既然不能保證,把鐵夾子密布在一處,就沒有意義。
像個隨從,我跟着鐵哥們,一路走一路看他安放。十個鐵夾子,在鐵哥們的解說聲中逐個放到他認為最可行的地方。放鐵夾子,也是需要經驗的,最好是放在「兔路」上。一處不能放太多,頂多放兩個,鐵哥們說。
放鐵夾子是個技術活,一不小心,手指頭就會被夾住。流血受傷是小事,弄不好,把手指頭夾斷都有可能。鐵哥們放鐵夾子時,我拍了些照片。那個拳頭大小的鐵夾子,是提前打開了的。固定好一端後,只要將那根兩厘米左右的直鐵絲稍微抵到小「托盤」上,再在上面掩上一淺層細土,以藏起整個鐵夾子、一觸即發為宜。輕輕移開保險扣,布置就算完成。
不久,胡英子姐給我發來私信。她告訴我,捉到的野兔她買了,讓我放生,要多少錢她給我發紅包。這條靜悄悄消息的到來,像是醉酒的人被突然潑了一瓢冷水,我一下子僵住。從不拿刀殺生,也呼籲過保護那些麻雀啦、山戶門啦、大卷尾啦等野生鳥類,但卻不曾想過得保護野兔、野貛、貛狗子、野鴿、斑鳩……
遂與胡姐溝通。在農村,在靠山的農村,野生動物不少,有的年頭,可能還會氾濫。莊稼、水果時常遭到破壞,捕捉野生動物的大有人在。如果通過購買放生的方式去阻止,效果甚微,甚至沒有效果。更可怕的是,若有人收購,捕捉者可能會更積極。
釋迦牟尼佛的前身薩波達王,曾被帝釋天王和毗首羯磨化身鷹和鴿子試探過。毗首羯磨化身的鴿子被帝釋天王化身的鷹追趕,躲到薩波達王腋下求救。薩波達王欲救下鴿子,鷹卻上前質問,鴿子是牠苦追到的食物,薩波達王若救下鴿子,牠就會餓死,怎麼辦?
故事的因果,於我們而言,並不重要,卻不得不反思。野兔、野貛、貛狗子、斑鳩等,為求生而破壞了莊稼,是否就必須被捕殺?鄉親們捕殺牠們,並做成一道道野味、美味,果真就理所應當麼?老虎捕食野豬,豺狼捕食羔羊,雄鷹捕食山雞,一旦被我們遇到,如果能救,咱們是否該奪「食」救命呢?
食物鏈中,環環相扣。奪食救命,割肉救命,都不易與。有一點,卻是可輕易為之的。管住自己的手,管住自己的嘴,管住自己的心。野生動物各有天敵,日裏躲,夜裏避,活命着實不易,不去捕殺,不去尋求,不去買賣,總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