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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南館藏國寶 銘刻華夏文明

時間:2020-11-18 13:08:37來源:大公報

西周呂方鼎

  大公報記者 宋 偉背倚山川河曲,臂挽黃渤兩海。在遼東半島最南端,人類文明的遺存可以追溯至新石器時代。日前,大連市公共文化服務中心對該市具有百年歷史的博物館、圖書館等文博單位進行了一次「大篩選」,從數十萬件文物中精選十件「國寶級」館藏,囊括了自然遺產、華夏文明、地域文化等多個領域,不乏首次公開亮相的藏品。其中,以三千多年前商紂王占卜所用的「岩間龜甲」、刻有四十三字銘文的西周「呂方鼎」、西漢馬蹄金等引人矚目。

  占卜甲骨映射商朝沒落

  目前全世界發現甲骨約15萬片,大多只有拇指蓋大小,但旅順博物館館藏的「帝辛巡(辶必)卜甲」(註:(辶必)為古文字,左辶右必,音同必)不僅體積大,還刻有258個文字。甲骨是商朝常用之物,商朝人經常占卜,他們在獸骨、龜甲上鑽孔,用火灼燒鑽孔處,裂出紋路,以此判斷吉凶,再刻下卜問的文字。這些刻在獸骨龜甲上的文字便是甲骨文──中國已知的最古老的成熟文字。

  甲骨文的內容涉及天氣、收成、狩獵、作戰的占卜,連病痛、生子也要占卜,透過甲骨文可以看出商朝人的生活情形。「帝辛巡(辶必)卜甲」是3000多年前商紂王占卜所用,「帝辛」指的就是商紂王。而(辶必)是有特殊意義的一個字,意為鎮撫、安撫。

  考古專家對這片龜甲上的文字進行了破譯。卜辭大意為:「丁巳日這天,王要去鎮撫某地,往來是否有災禍?壬申日這天,王要去狩獵,往來是否有災禍?」從卜辭可以看出,商紂王似乎有些焦慮。因為從丁巳日到壬午日,在60天內,他在這片龜甲上留下多達35條卜辭。

  然而時至今日,我們仍無法從龜甲裂紋中找到占卜結果。在這258個字中,專家發現有多個諸侯國的名字,在兩個月時間裏,商紂王頻頻鎮撫。從這片甲骨可看出,商朝各地異動,紂王疲於應對,甚至於是否可以回家都要占卜一番,足見其內心的焦灼與困惑。

  公元前1059年,周武王聯合庸、盧、彭、濮、蜀、羌、微、髳等西南和西北諸方國,起兵討伐商王國,商朝滅亡。這片穿越3000年的龜甲,正講述了商王朝沒落的迷惘。

  西周呂方鼎銘記變遷

  鼎,中國古代最重要的禮器,用在祭祀中連通天地。傳說中,九鼎在夏商周代代相傳,表示天下一統,遂成為王權的象徵。在旅順博物館館藏的2000餘件青銅器中,呂方鼎雖顯樸素,卻是最具考古文化價值的青銅器之一。呂方鼎的特別之處在於鼎內鑄有的5行文字:「唯五月既死霸,辰才壬戌,王(宛食)於太室。呂延於太室,王易呂秬三卣、貝卅朋。對揚王休,用作寶鼎,子子孫孫永用。」(註:(宛食)為古文字,上宛下食,音同宛)

  這段話的大意是:五月下半月,壬戌這天早上,王在宗廟祭祀。一個叫做呂的大臣,陪同王祭祀,王賞賜呂三壺美酒、三十朋貝幣。呂深感王的恩德,為紀念這件事鑄造銅鼎。短短四十三個字,篇幅短小亦無文采,為何價值斐然?3000多年前,呂是何人,為什麼要鑄鼎記載此事?這個「宛食」字是打開千年之謎的鑰匙。

  專家考證,「宛食」字是一種祭祀之禮。王室的「宛食」祭必行於老王去世、新王即位之時,即新王元年。也就是說,呂方鼎鑄於周穆王元年。有了王年的確定,為西周史研究提供了一個時間坐標,也為確定西周的銅器斷代提供了重要依據。在已發現的青銅器中,帶有「宛食」字的青銅器不少,如商紂王帝辛時期的戍嗣子鼎、周康王時期的高卣蓋、麥方尊,但或缺少月份、或缺少月相,時間要素均不齊備。呂方鼎是已知青銅器中同時具備王元年、月、月相、干支日四要素的標準器之一,在諸多研究領域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遼寧師範大學文博系主任張德良介紹,呂方鼎的價值不僅體現在銘文上,更是一個時代的象徵。在周穆王後,已出土的青銅器中,方鼎便不再出現。自穆王開始,周朝的禮器制度出現較大變化,說明西周中後期的禮制發生較大改變。周穆王是西周第五位王,在位時西周已現衰落徵兆,呂方鼎便是盛世落幕的見證。

  「呂方鼎的另一個重要價值就是器主呂這個人。」張德良說,呂是穆王時期的重臣,對後世影響甚遠。面對朝政紛亂的局面,呂奉穆王命,制定一部法典,以期扭轉頹勢。這是中國歷史上流傳下的第一部系統性刑法典,被稱為《呂刑》。《呂刑》被收入《尚書》得以留存,而西周盛世已經消散於歷史長河。

  馬蹄金證實商貿繁榮

  《漢書.武帝紀》上有這樣的記載,武帝太始二年的春天,漢武帝巡行天下,回長安後頒布了一道詔書,稱自己在登山祭天的時候,意外獲得一頭白色麒麟,與此同時在渥窪水得天馬一匹,泰山還出現了黃金。漢武帝認為這都是難得的祥瑞,便立刻將年號改為「元狩」。並下令鑄麒麟腳趾和馬蹄形狀的金器來紀念此事,並賞賜給各地的諸侯王。

  旅順博物館副研究館員劉立麗表示,中國到目前為止,共發現包括金餅在內的漢代黃金鑄幣600多枚,而馬蹄金僅70餘枚。馬蹄金發現的數量不多且以中原地區為主,在東北地區極為少見。

  旅順博物館館藏馬蹄金,既是大連地區首次發現的西漢時期馬蹄金,也是東北地區難得一見保存完好且兩枚同時出土的馬蹄金,屬國家一級文物。

  漢代的黃金鑄幣大多有刻畫文字、符號和鈐印,常見的有重量標記、事由或姓氏、地名,還有部分不易識別的符號和鈐印。旅博館藏的1號馬蹄金,側面刻畫有×××× |||符號,重259.45克;2號馬蹄金,側面刻畫有××××符號,重260.45克。對於這兩枚馬蹄金上的符號,一種說法認為其屬於我國古代記數的算籌,是馬蹄金的鑄造編號或者入庫編號;另一種觀點則認為是重量標記符號。

  漢代馬蹄金是在上層貴族之間流通的貨幣,很少在現實交易中作流通貨幣使用。遼寧師範大學教授劉俊勇說,根據《漢書.地理志》記載,遼南地區屬於遼東郡沓氏縣的轄地。遼東郡是漢代的邊郡,馬蹄金在這裏出土說明張店漢城的重要地位。這兩枚馬蹄金在距張店漢城遺址1.5公里的東南海濱出土,說明了張店漢城在古代可能是達官顯貴、朝廷要員居住和顧及之要地,也說明該地不僅與周邊地區存在着廣泛的經濟聯繫,在商業貿易活動中也具有一定地位。

  漢末龍紋帶扣巧奪天工

  2003年,考古工作者在遼寧大連營城子地區一座高等級男女合葬墓中,發現了一枚西漢末期至新莽時期的金質龍紋帶扣。這枚帶扣狀如馬蹄,主要以黃金製作,同時也用了少量的銀。帶扣正面大龍穿越碧波橫亙於帶扣中部,龍首高高昂起,9條小龍環繞在大龍身邊。10條龍紋製作精細,金絲勾勒,金珠焊接,鑲嵌水滴形、菱形綠松石。

  漢代是中國發展史上的第一個黃金時期,至漢武帝時已是「天下殷富,財力有餘」。這枚小小的帶扣集捶鍱、模壓、扭絲、花絲、珠化、熔焊、穿孔、鑲嵌至少八種工藝於一體,呈現出當時純熟的細金工藝技術和工匠豐富的藝術表現力。就現已出土的龍紋金帶扣而言,其主人有的出自皇家,有的為鎮守一方的將軍,安徽壽縣金帶扣的墓主人貴為漢光武帝劉秀之子、東漢阜陵王劉延。而迄今為止,營城子漢墓出土的金質帶扣所飾龍紋數量最多。那麼,其擁有者究竟是何身份?

  遼寧師範大學教授劉俊勇說,對這枚金帶扣的主人身份,儘管目前各方觀點並不一致,但毫無疑問是官級較高地位尊崇之人,也有可能是少數民族的首領。「從出土的其他文物輔助印證,這枚金帶扣的主人身份要高於漢代的縣令。」在發現這枚金質龍紋帶扣的營城子漢墓群第76號墓中,還同時出土了銅承旋、銅蓋鼎、銅印以及陶質明器。

  內務府檔案證曹家敗落

  大連圖書館共收藏2000餘件清內務府檔案,大部分為總管內務府題本,有相當數量的各庫月折以及少量的奏本、題本底稿、官員呈文、銀物清冊等。時間從清初順治朝到清末光緒朝,幾乎貫穿整個清代。整部檔案分滿文、滿漢合璧兩種。其中,康熙朝題本皆為滿文,順治、雍正兩朝題本滿文和滿漢合璧各半,乾隆朝之後的大部分為滿漢合璧。

  大連圖書館對這批檔案的整理研究始於1982年。整理研究後,設立內務府檔案卷宗,分類逐件著錄。根據檔案著錄規則,依照檔案內容把全部檔案分為八個大類,每個大類下設若干小類,含職司銓選類、經本類、獎懲撫恤訴訟類、皇莊類、宮廷用度類、營建類、宮苑類、進貢類等。清代皇室生活,就在這些檔案間有了清晰的呈現。

  在大連圖書館藏清代內務府檔案中,比較珍貴的是一份總管內務府事務的和碩莊親王允祿於雍正六年(1728年)六月二十一日的題本原件,是奉雍正五年(1727年)十二月初四日「上諭」寫成的。這是一份記載曹雪芹之父「曹頫騷擾驛站獲罪結案題本」的檔案。雍正五年,雍正帝下旨查辦江寧織造曹頫,第二年又抄其家,百年望族的曹家由此敗落。

  該檔案保存完好,用漢文、滿文兩種文字寫成,字跡極為工整,經折裝,漢文部分24頁,本首有批紅「依議」二字,並有總管內務府朱文大方印。這一檔案是繼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發現關於曹頫獲騷擾驛站罪後的又一檔案,曹雪芹家道敗落由此有了更為直接的證明。

  《月露音》顯明代版權意識

  在大連圖書館,一部名為《月露音》的古籍入選《國家珍貴古籍名錄》。刻印於明萬曆年間的《月露音》,目前已知完整存世的僅有兩部,一部在大連圖書館,另一部在台北故宮博物院。

  大連圖書館所藏《月露音四卷》全書共8冊,是一部崑腔戲曲、散曲的單齣選集,多為明代人當時作品,如湯顯祖的《還魂記》、張四維的《雙烈記》、梁辰魚的《浣紗記》,還有少量元代作品,如高明的《琵琶記》。

  《月露音》全書寫刻極精,76幅插圖尤為雅致,人物、風光栩栩如生,躍然紙上。書中每幅圖中均有題詞,畫境襯托詞意。明代的萬曆、天啟、崇禎三朝是中國版畫史上的黃金時代,當時許多戲曲、小說、醫書中都配有插圖,但寫刻如此精美的不多。

  大連市圖書館古籍部副主任翟艷芳說,《月露音》刻印及鈐印內容,都反映了古代的版權意識,同時它也是一本標價圖書。書名頁刻印清晰可見:「出像校正無差/月露音/靜常齋藏板不許翻刻」,另鈐朱文長方木記,釋讀的內容是:「杭州豐樂橋三官巷口/李衙刊發每部紋銀捌錢/如有翻刻千里究治」。迄今為止,明代古籍中明確標示書價的有30餘種,《月露音》是其一。

  圖片:大連市公共文化服務中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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