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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年,我與汝瓷小鎮

時間:2020-06-03 09:26:15來源:大公網

  總說時間過得真快,不如身臨其境的感知更為真切。

  夏日的炎熱漸漸褪去,淺山之上的天空呈現出優雅的天青色,不時有些許暖白的雲彩游來游去,顯的格外閑適。

  這在北方地區本不常見到蔚藍氣象如今那麼清晰的呈現在我們的眼中,讓我對曾使自己手足無措的環保工作產生了別樣的情懷。 遠遠望去,由縱橫交錯的灰瓦白牆與遠山銜接勾勒出的天際線逐漸變得清晰,曾無數次在內心深處揣摩過的,在設計草紙上描繪過的,在領導面前描述過的哪些優美的場景正在黎明前的夜幕里緩慢的露出頭角。

  此時的汝瓷小鎮,像極了一個小孩子,天真爛漫。

  景德鎮和汝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有層疊的淺山圍繞,同樣深藏着豐富的歷史故事,也都有足以造福子孫的陶瓷資源和祖先留下來的技藝。不同的是,地處濕潤地區的景德鎮山里常常會感受到雲霧繚繞,穿行在山澗的涓涓細流和綠油油的青苔總讓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汝州的淺山在近年來的植樹造林中已然恢復了綠油油的本色,但那些撩人的雲霧和醉人的溪流聲卻難以尋覓。文人墨客多半都喜歡山,留戀水,藝術家更是如此,所以,我們沿着古人的足跡,尋得的嚴和店這個地方,雖沒有江南的雲霧,但也能見得到青山,聽得到淺淺的溪流之聲。

  我始終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幸運的,在很多的關鍵的人生路口,遇到了命運,夢見了掌管命運的神明,也一直活在理想的夢里。

  四年前,正值我和愛人夢佳自主創業、創立惒器青白瓷文創品牌的第7個年頭,我和汝州有了對我影響深遠的親密接觸。而在這次接觸的前一個月的六一兒童節,我和夢佳結束了十年的愛情長跑,正式走進婚姻的殿堂。也就在那一刻,我們決定放棄多年來追尋的回鄉發展的打算,留在景德鎮,生兒育女,把玩泥巴,做一對寄情山林、悠然自得的自由藝術家。

  也許,真是命運的安排,當你選擇放棄時,才會有柳暗花明的刺激出現。趕上了汝州政府下定決心發展汝瓷的關鍵時期,在與汝州政府領導簡短到讓我至今都難以置信的會晤后,我的理想又被點燃的更加熱烈,毅然放棄景德鎮的事業,留下妻子,獨自驅車踏上了通往汝州的路。

  那一天是2015年7月27日,一個晴朗的日子,如今天一樣。

  我不是陶瓷世家出身,我的父親是一個木作匠人。我們家人文筆較好,自明代由山東遷到河南,祖上教書先生居多,我爺爺、四爺都是學校校長。父親本來也可以是老師的,中學時品學兼優,四鄰誇讚,但在特殊年代,由於地主后代的身份失去了推薦上大學的機會,遺憾終身。父親很要強,為了全家的生計,獨自一人跟隨游鄉的木匠學習木作,挑着師傅的擔子走過了河南、山東和安徽的大部分地方。也到過平頂山的大庄礦,被領導器重,差點成為正式工人,也是由於成分原因難以落地。最後回鄉在鎮政府合作社做了一輩子師傅,木作手藝成名一方。有時候想,如果當年父親落戶平頂山,是否我就會早一天認識汝瓷?父親很看重學習,最大的期望是我們幾個孩子能讀上大學,除了讓我們能有出息,似乎也有彌補他未能如願的大學夢想。

  受家族影響,所以從孩提時起,我的夢想一直都是當老師。我在鄭州大學學的是雕塑專業,就讀解少勃工作室。由於對陶藝特別感興趣,就經常和陶藝老師孫曉崗一起去神垕創作,也在這個過程中,結識了影響我專業走向軌跡的老師孔相卿,也就是我現在的師父。

  陶瓷制作的過程是非常神秘的和具有戲劇性的。很多藝術門類,在制作之初,你就會知道他未來會是什么樣子,每天的繪畫、雕琢只是讓她更有魅力。唯獨陶藝,縱使你在入窰燒製前窮盡了你的所有努力,但過不了火這一關,最後出來的都可能是廢墟。

  我們常說浴火重生,就陶瓷而言,更多的可能是玉石俱焚。所以,沒有流過淚的陶藝家一定不是一個合格的陶藝家。這是大喜大悲的行業,需要一顆堅韌的、隨和的心態才能抵禦情緒,對抗誘惑,做最純粹的陶藝。

  我率先接觸陶瓷時,就和鈞瓷結緣是我的幸運。

  鈞瓷藝術糅合了所有陶瓷里最嫵媚,也最激烈的語言。在鈞瓷的藝術里,你可以把自己的青春不羈宣泄的淋漓盡致,也可以見識到烈火的柔情和無情,迷人的窰變可以讓你醉生夢死,興奮不已,也可以讓你痛不欲生,肝腸寸斷。

  我更幸運的是在和陶瓷的初次接觸,就遇到了師父孔相卿,一個學識淵博,身擔復興神垕鈞瓷重任又思路開闊的陶瓷大師。他的鼓勵和幫助使我在求學階段堅定了從事陶瓷事業的人生理想,直到看着我投身陶瓷,求學景德鎮,自主創業,直至來到汝州,師父始終給了我最強大的支持、建議和鼓勵。還記得當我接到景德鎮陶瓷大學研究生院的錄取電話時,我正在孔家鈞窰學習,問師父,要不要去?因為那時,我的理想是在神垕,跟着師父做鈞瓷。師父說:一定要去,去了景德鎮,你就能開闊眼界,學到最新的技術和理論。三年後回來,建設河南陶瓷,河南陶瓷非常需要專業人才。正是帶着這些話,我踏上景德鎮,開啟了,不是三年,而是七年景德鎮的陶瓷之路。

  景德鎮的生活很充實,也很有嚼勁。

  在這裏塑造了我對陶瓷藝術追求的基本品格,還有對陶瓷歷史、文化和藝術流派、技術傳播的總體認知。黃勝導師讓我認識了青白瓷,走進了江南文人的精彩世界。我從一個懵懂的學生成長為具有獨立思想和自主創業能力的過程,是緊緊跟隨在導師的腳步之后的,這是一段充滿青春色彩的藝術之路。我們一幫學生圍繞在老師的工作室、茶室、展廳,在肆無忌憚的釋放青春,追求夢想,施展才華,直到宴席散去,互訴衷腸,各奔東西,一切都向着它本原的方向發展着。你縱有再多理想,人生的路總只有一條,在只有一條的路上,只要不分心,應該都是筆直的。

  剛到景德鎮,記得最清楚的是韓國的一位老師對我講的一句話:景德鎮是三天看得完,三年看不完。剛開始,我以為老師中文不好,沒有說清楚,細問才知道,他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經過七年的磨礪,我理解深刻,他說的意思是:景德鎮歷史文化深厚,你用三天時間走馬觀花可以遊覽完重要景點,但你留下來,用三年時間也看不完深藏在市井弄堂里的江湖和師傅手里的絕活。這一點,毋庸置疑。即使三十年,也未必能全面掌握景德鎮這本寫了上千年的活着的陶瓷藝術百科全書。

  在景德鎮,我們總能從她的陶瓷中看到我們北方瓷器的影子,景德鎮流傳有「工匠八方來,器成天下走」的諺語,北方頂尖工匠帶着精湛的制瓷技術不遠千里躲避戰亂流亡到這裏,成了景德鎮這方偏遠山坳的陶瓷樂土的客人,在經歷生活的磨礪后,用勤勞的雙手和智慧,使自己成為主人,繁衍生息。

  景德鎮的瓷器融會南北,同時又自成一家,之所以發展成為集全國陶瓷之大成之地,皆因其開放包容,集八方工匠之力。我堅持創作的青白瓷就是這樣,它肇始於唐代北方地區,唐時血統純正,唐末流往長江以南,五代宋元,以安徽繁昌窰、景德鎮湖田窰、武漢江夏湖泗窰最為出名,成一時名瓷。

  2012年,開放的景德鎮就徹底的接納了我,我的戶口落地在了聞名學院陶瓷界的陶陽新村,成為了瓷都景德鎮的一員。2014年我在大河報對我的電話專訪《北馬南風》里專門回憶了自己望鄉的感受。

  景德鎮是平台,家鄉才是舞台。在景德鎮的日子里,我很多次在夢中回到了河南,回到了給予我陶瓷之路的地方。越是有所成功,越渴望回到家鄉,這也許是每個離開故土的人的思鄉之情。每年回到河南看望師父孔相卿,總能聽到他鼓勵我們回鄉發展的叮囑,猶如環繞在我內心里的小宇宙,時時觸動我的思維,點醒我的初衷。

  我和愛人夢佳都是非常好客的人,特別是在景德鎮,見到河南來景德鎮創作,或者採購的朋友總是倍感親切,常常會把自己變成瓷器導遊,丟掉自己的生意,帶着朋友們到處參觀。在此期間,結識了很多才華橫溢又熱情仗義的老兄,提出了非常多有益的建議,對我的工作和生活影響深遠。久而久之,藝術圈的仁兄們就封我為「河南駐景辦主任」,笑談至今。

  第一次看到汝瓷小鎮這片土地時,除了熱情,沒有任何想法。荒蕪的河灘地,號稱「虎狼爬嶺」。不遠處的淺山腳下有一排平方夾在河灘谷地,領導說:這就是嚴和店!宣傳中的「十里蟒川河」的確有那麼寬,就是水沒那麼多,淺淺的一彎溪流從河中央蜿蜒流動,水草里不時有些白色的鷺鳥飛進飛出,也有些生機。唯一的歷史遺存國營汝瓷一廠在改成洗煤廠的若干年里,老房屋基本消失,殘存的幾個煙囱和老窰斜靠在山坡上,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喃喃自語,仿佛在盯着我們這群壯志激昂,胸懷大志,誓言要復興嚴和店,重現宋代盛況的「吹牛」者們。

  汝瓷小鎮工地鐵皮房的日子雖然苦,但很帶勁。蟒川河邊的土坡上,項目公司用藍色鐵皮建設了一處院子,作為小鎮項目啟動的指揮部。管委會也從臨時租住的閥門廠的房子里搬出來,進駐了大院。在院子進門右手邊的一樓第一間鐵皮房,就是我的辦公與居住合體的房間。無論春暖花開還是北風呼嘯,我都與小屋共存。兩年多的時間,直到創客源辦公樓臨時投用,我才極不情願地告別小屋,因為小屋在我遠離家人的時光,給了壯懷激烈的我一處安身之所。

  管委會的雛形是典型的臨時班子,原始的幾名同志都是從市委宣傳部抽調過來的大學生幹部,和我一樣,清一色的職場新人,直到目前,理論上還都是市委大院的人。但正是這麼一群年輕人,完成了一項項重要的任務和攻堅戰,在極端困難的環境里,自食其力,克服困難,團結一致打贏了小鎮建設初期的每一場戰鬥考驗。

  從文化產業項目的申報到全國特色小鎮的評選,從配合企業建設到規劃設計一線督導,從匯報工作到迎接領導視察,這些初出茅廬的學生軍,無論男女,都親赴一線,每天用自己的腳步丈量着小鎮的每一寸土地。那樣的日子,值得我們永遠回憶。我們和項目公司、建設單位的同志們同吃住,共謀划,一群年輕人每天都夢想着能看到小鎮建設好的那一天。看着一條條道路貫通,一棟棟建築開工,大家笑逐顏開。在青春的荷爾蒙刺激下,我們工作時可能會因為某個問題激烈爭執,但夜幕降臨時又都前呼後擁,開懷暢飲,那段情境,終身難忘。

  事情在發展中總有些過程讓人意想不到。在積極的建設過程中,本來可以秣兵歷馬大干一場的局面卻突然發生了很多變化。項目的建設遇到政策的瓶頸,團隊往日的激情開始有所消退,當人們閑下來時,無聊的扯皮開始侵蝕無助的靈魂。在某些為小鎮投入極大心血的領導和同志調離時,我甚至都不敢參加告別會,淚水仍會浸潤衣衫。在無聊的政策等待和招商引資期里,生活和職場的洗禮開始堂而皇之的走近我們,你越是極力避免,越是不能脫離。甚至在有些時候,我們無比堅定的初心,也開始鬆動。不是困難多了,而是制造困難的人和事左右了困難本身,讓困難愈加迷離。

  很多人會問到我對汝瓷小鎮的未來看法,我的回答始終是堅定的:汝瓷小鎮必然成功,也已經成功。支撐我如此有信心的原因有幾點;首先是汝瓷小鎮規劃建設的初衷是建設汝瓷文化產業園,目的是為了解決在汝瓷藝術快速發展的大背景下,分散在市內棚戶區的陶瓷企業發展空間需求、安全需求與自身所處生產環境不匹配的問題。

  隨着小鎮實際簽約了幾十家幾乎所有具備拓展能力的汝瓷企業並陸續建成投產,這個初衷始終沒有跑偏,正逐步實現。另外,在小鎮中投建的重要項目,無論是博物館,還是創客源、鑒定中心,在規劃層面都是緊緊圍繞服務產業、提升文化和培育人才的角度考慮的。博物館的建設將打造小鎮的文化高地,特別是與河南省考古研究院合作建設青瓷研究中心,將打造出中國乃至世界的青瓷聖地。以創客源為基礎不斷完善的陶瓷學院也必然會在未來十幾年的人才孵化中,為汝瓷行業發展和人才輸出做出極大地貢獻。

  汝瓷是世界上最優雅的的陶瓷毋庸置疑,她的出身典故、精湛技術和迷人的釉色可以讓每一個欣賞的動的人着迷。天青色是汝瓷最大魅力,支釘燒和蟬翼紋是汝瓷的細節之美。在宋代文藝繁榮的時代,汝瓷的出現絕不是某一個人發明的,而是那個時代風氣的影響下,方圓百里的工匠在文人雅士的指導下共同創造的盛世經典。欣賞汝瓷最核心的還是釉色、造型與工藝,至於很多人咨詢我的汝瓷養生之說,沒有科學佐證,我不敢妄言,但學院教材里對瓷器製品特性的描述一般是:強度高、抗酸鹼、耐腐蝕、耐火、耐磨、易于清潔。

  我們很多人很容易把文旅是否興旺作為考量小鎮是否成功的標桿,其實是有問題的。文旅繁榮發展的小鎮都不是三兩年建成的,沒有深厚的歷史積澱和產業支撐,快餐式的文旅小鎮建設帶來的是短暫的繁榮,像一浪拍死一浪的網紅,博人一笑后快速消亡。汝瓷小鎮成功的關鍵在於汝瓷產業的支撐,汝瓷產業的支撐來自于汝瓷企業的發展,所以,當我們的汝瓷企業嘗試着信任政府,把信心和資金投入到小鎮來時,我們就已經成功了一半。接下來,我們就應該像老領導說的那樣:做好企業的服務員,幫企業開好車門。其實,可能很多人都逐漸忘記了,我們汝瓷小鎮有一個由縣級領導擔任的職務,叫首席服務官。我們在一段時期內,建設速推快,效率高,就是因為我們有出色的首席服務官。

  汝瓷小鎮的文旅板塊會隨着汝瓷小鎮產業的集聚和文化氛圍的提升自然而然的出現並蓬勃發展的。這是必然的結果,可能時間會稍微長一點,好事多磨,越是沉下來,越能打磨出精品。如今,我最開心的事情是看着一家又一家的汝瓷企業開始在小鎮點火,燒窰。一批又一批的汝瓷產品正式帶上「汝瓷小鎮造」的烙印,這是多麼的令人興奮。人最大的幸福,不是裝點自己,而是造福他人。我期望着和越來越多的小鎮汝瓷人坐而論道,把酒言歡,在這淺山溪流之間,支起篝火,遙望星辰,祭奠祖先。是的,我們汝瓷人,在幾百年後,又一次聚在這創造了汝瓷的地方,循着先烈的足跡,再創一個「爐火連天」的陶瓷盛世。

  最後,我依然會把結尾留給我的家人,我的妻女。我離開景德鎮奔赴汝州時,小熙寶貝尚在媽媽的肚子里,如今已近4歲,每年我回景德鎮大約10次,每次都行走匆匆,都來不及讓孩子認清我。其實,很想帶着女兒一起去探尋可愛的大自然,在淺山溪水畔採茶、戲水,唱她最愛唱的:祖國、祖國,我們愛你。

  為了自己的理想,我錯過了對家人的關愛,時至今日,他們都堅定地支持我做好工作,幫助能幫助的人,努力實現自己的理想。

  也許,理想就那麼有魅力。你也許說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但卻痴痴地為那一股倔強的勁頭,拼搏着。

  ——— 節選自趙俊璞筆記2019.《這四年,我與汝瓷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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