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美國體檢以人性化服務作醫患和諧的保障 資料圖片
與國內體檢時安排四五十個檢測項目不同,美國的年度體檢貌似太簡單了。一位三十多歲的同事曾抱怨體檢只測了身高、體重、血壓。趁着放春假,我也抽空去小鎮醫院體檢。
在美國,每人都需要有位負全責的全科基本大夫(primiary care physician),平日體檢、諮詢找她,如要做高級檢查或看專科醫生也得這位大夫批准後轉診。我的大夫是電腦系一位教授的夫人,專業是婦產科,不過也擔任家庭醫生。那日下午到了醫院,先在前台報到,提供身份證件和醫保卡,然後用平板電腦填寫個人信息和醫療史,閱讀有關個人信息的保密政策後簽字。
交上表格後十分鐘,一位護士出來,將我接到一間房間。她關上門,先用體溫計探入耳朵測體溫,然後用另一個小儀器夾到一根手指上測心跳、血液含氧量。接着再量血壓。之後是測身高、體重。她又詢問我生活方式的信息,是否吸煙、是否運動、是否服用多種維生素、是否打流感疫苗等,登錄在手提電腦上。這些做完,她讓我稍等,再去叫大夫。
大夫來了,問我最近感覺如何,心情怎樣,接着就讓我躺下,在腰腹、腿腳各處按壓一遍,詢問有無痛感,五分鐘左右就完事了。她倒花了將近二十分鐘提供諮詢。如,我上次空腹驗血還是二○一三年,她建議我再做一次。還有,女性每年做乳房X光檢查(mammogram)是篩查乳腺癌最有效的做法。我問:為何美國疾控中心CDC網站建議五十歲至七十四歲的女性每兩三年拍片一次就夠了,她說這是出於節約經費的考慮。如有醫療保險,每年做一次更穩妥。至於幾歲開始檢查,說法不一,有的說四十,有的說五十。她認為女性四十五到六十五歲之間每年檢查最靠譜。因為我從來沒做過這項檢查,她又耐心指點注意事項,並保證流程不痛。
同她告別前,大夫還打印了兩份資料給我參考,一份指點自我檢查胸部的辦法,另一份則提出健康生活的建議:不吸煙,勤鍛煉,飲食健康,定期打疫苗等。最有意思的是,上面也說明了體檢看似潦草的原因:美國醫生根據病人的年齡、健康、家族病史等具體情況確定需要如何實施檢查與醫療。女性不到五十,不需要打帶狀疱疹疫苗;不到四十,不必拍乳房X光片。我對西醫診療一向持保留態度,能不去醫院就不去。身體一向不錯,目前也沒到疑神疑鬼的年齡,能少做檢查自然正中下懷。
不過,哪怕只是初級檢查,小鎮醫院也服務周到。幾天後,我一早去空腹驗血,找不到地方,有工作人員帶路。到了前台,先有義工接待,接着有正式的工作人員登錄信息,詢問情況,還非常貼心地幫我給放射科打電話,將原來下午的拍片時間提前到上午,讓我少跑一趟。
左腕上套了印有姓名、出生年月日、年齡、地址和大夫姓名的紙手環,帶上前台要我分別交給驗血處和放射科的兩張表格,我先去驗血。護士讓我坐下,問我哪個手臂合適。我告訴她以往碰到過抽血困難的問題。她看了一下我的靜脈,問我早晨是否喝了水,然後用橡皮筋箍住左肘上部,找出最細的蝴蝶針管,乾脆利落地一針扎入,基本沒痛感。她一邊抽血還一邊安慰我說血抽到了,只是速度較慢。最後拔出針頭,用創可貼封住針孔,纏上粉紅繃帶,就一切搞定了。檢測結果第二天會通知我的全科大夫,我也會收到一份書面報告。
驗完血,我又去二樓放射科。意外發現等候區有個外罩玻璃的透明大鳥籠,紅的、黃的、綠的小鳥在塑料盆景樹上跳來跳去,啼聲婉轉,增加了活力。在一邊坐着等待的病人有的低聲談話,有的編織毛衣,雖說不上喜氣洋洋,但安詳寧靜。這層樓除了放射科,還有急救處、重症監護室和化療處,是病情最危重者和家屬呆的地方,放了鳥籠,大概能緩解一下愁雲慘霧的緊張氣氛吧。
我是臨時插隊來拍片的,本來以為要等很長時間。不想十分鐘不到,就有人來招呼。負責拍片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白人女子,個子高挑,腦後梳馬尾,還是個孕婦。我不由暗想:難道她不擔心放射對胎兒的不利影響?她帶我走進拍片室,告訴我:可在外間脫衣,穿上醫院的棉布小披風,然後進內間拍片,十分專業、和善。進了內間後,她解釋要用機械夾板固定胸脯,可能略有不適感,但時間短,一共拍四張三維立體的片子。接着,她糾正我站立、伸出手臂的姿勢,先照正面,然後再調整機器,照側面。每次拍片,她都在一邊指揮何時屏氣,何時放鬆。拍完片,她告訴我,如發現異常,醫生會在兩天內打電話通知我。如無電話來,說明一切正常。我也會在一周內收到書面報告。等我穿好衣服,她又把我送到出口。一看手表,我一小時內就搞定了兩個檢查。
這是我第一次到小鎮醫院體檢。之前難免心中忐忑,不知要花多少時間、是否麻煩疼痛,沒想到這麼簡捷順利。小鎮人少是一方面原因,但美國的醫療服務人性化,對病人關照周至毋庸置疑。
另外,針對年度體檢是否過於潦草的質疑,美國醫生認為,有些疾病早期沒有症狀,而有些症狀(如腹瀉)能通過身體的自我調節緩解、克服。過早篩查不但沒用,且可能誤診。因人而異、「定點測試」避免了過度檢查、過度治療,有利於財政節省,但也需要醫生與病人、醫療行業與社會相互信任才行得通。否則,病人很可能會埋怨醫生不作為,指責他們草菅人命。可見,要解決醫患矛盾,歸根結底需要良性循環的社會大氛圍作為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