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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觀察/法國「2年5換總理」的深層原因\宋魯鄭

時間:2025-09-22 05:02:28來源:大公报

  9月8日,法國總理貝魯國會信任投票失敗,不得不黯然辭職。更嚴峻的是,9月10日「封鎖一切」示威活動在法國各地上演。社會運動雖然在法國是家常便飯,但此次恰逢政府癱瘓之際,兩者結合將會發生什麼化學反應無人能料。在不到兩年內,法國已經更換五位總理。法國是一個老牌的西方民主國家,何以持續處於政治動盪之中?

  確實從制度設計來講,法國第五共和吸取了第三共和、第四共和政治動盪的教訓,採用「強行政權弱國會」的半總統制。一直到馬克龍上台前,都保持了政局穩定。但何以現在卻到了國會碎片化,政府最短甚至只能維持99天的境地?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危機早在法國1986年第一次出現左右共治時就顯現了。當時執政的社會黨失去了國會多數,而不得不任命反對黨出任總理。隨後這一幕又於1993年、1997年再度上演。左右共治是第五共和面臨的第一次制度性挑戰,由於出現兩個權力中心,無論是在權力分配還是國家治理方面都造成了很大的困境。雖然此後通過總統任期改革、國會選舉時間改在總統大選之後一個月等技術手段,避免了左右共治再現,但政治動盪的趨勢卻一路加速狂奔。

  先是2002年極右政黨首度進入總統選舉第二輪,震驚法國和世界。2017年又一個前所未有的現象發生:不僅極右政黨候選人再次進入總統第二輪,另一個候選人則是剛成立政黨不過半年的馬克龍。曾輪流執政的兩大傳統政黨全部出局,甚至兩度執政的社會黨泡沫化,連5%補貼門檻都達不到。到了2022年大選季,不僅兩大傳統政黨都達不到5%的門檻而泡沫化,而且極右再度進入第二輪而且還獲得40%以上選票。在隨後的國會選舉中,更是首度出現無一政黨能過半的局面。兩年以後即2024年,則進入了第五共和的至暗時期:國會碎片化,連相對多數都無一政黨能夠達到。從此開啟了第五共和的動盪時期。

  從正常規律上講,任何一個制度在誕生時無論運轉多麼良好,如果不能與時俱進,則必然會出現政治衰敗。具體到法國,則有三大原因。

  第一是政治人物素質下降,難以發揮第五共和體制優勢。

  第五共和強行政權弱國會是戴高樂為自己量身打做的。他是罕見的政治偉人,經歷殘酷戰爭和國內政治鬥爭才脫穎而出,任內十年內政外交無人能出其右。後來的領導人多是選舉產生,難有其才,自然難以駕馭第五共和體制。以此次危機的始作俑者馬克龍為例。2022年大選,極右和極左得票率分列第二第三,相差無幾,傳統政黨完全淘汰,隨後的國會選舉,馬克龍的政黨僅獲得相對多數。2024年歐洲議會選舉,極右政黨更是大勝。可以說選民已經一而再發出十分明確的信號。面對這樣的局面,他竟然犯下極其低級的錯誤:解散國會重新選舉!從而導致第五共和前所未有的政治危機:國會的碎片化和政治高度的不穩定。

  再以剛剛垮台的貝魯為例。根據憲政體制,根本不需要信任投票,但他卻由於誤判反對黨和選民而主動採取了自殺式行動。他以為只要把法國面臨的經濟危機與反對黨和民眾進行充分的溝通,讓對方認識到當前經濟的不可持續性以及他政策的合理性,說服對方以國家利益為重,從而支持2026年預算。而且他選擇9月8日,是因為9月10日「封鎖一切」示威活動登場。如果在之前政府垮台,將無人去應對,反對黨會承受很大壓力。馬克龍實際是想以政府垮台作為施壓手段。

  但是反對黨是將個人利益、政黨利益置於國家利益之上,希望借助這場國家危機來獲取最大的政黨利益。目前,極右國民聯盟在民調中領先,希望政府垮台然後解散國會重新選舉,並在國會中佔據多數以獲得組閣權。極左派政黨也是希望政府垮台從而有出任總理的機會,同時希望藉此逼馬克龍下台。

  雙方博弈的首先不是政治理念的問題,而是對權力的爭奪。

  至於民眾,他們不願意為了國家的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犧牲自己的個人利益和切身利益。2026預算既削減開支也減少兩天假期,民眾拒絕接受。更何況作為一個崇尚個人主義的國家,民眾是很難犧牲自己成全國家。

  第二是由於中產階級萎縮和種族結構的變化,選民已經高度分裂,這是政治碎片化的根源。

  由於全球化、自動化和經濟去工業化,整個西方都出現了中產階級萎縮不能過半的現象。這導致了政治極端化和碎片化。由於法國每個政黨都只能吸引少數選民,這就導致了法國國會政黨林立,且席次分散不相上下。

  此外法國還有種族結構變化的因素。2022年總統大選,極左候選人梅朗雄以微弱差距敗給極右的瑪麗娜.勒龐。但他卻獲得了穆斯林選民70%的選票。根據人口變化趨勢,下一次大選,梅朗雄將有很大概率進入第二輪。也就是說少數族裔開始扮演少數關鍵的角色。

  第三是選舉制度造成的。

  法國是西方大國中唯一一個實行兩輪選舉制度的國家。制度設計之初是為了防止極端政黨獲得權力,但是2024年馬克龍解散國會之後,實踐證明,兩輪選舉制度反而導致了國會政治的碎片化。

  如果只有一輪的話,那就是極右政黨獲勝,成為國會多數。但是因為有了第二輪選舉,其他政黨就能聯合起來阻擊極右。雖然最終達到目的,但後果就是各大政黨都只能獲得少數席次,政治碎片化。

  可以說,冷戰後,世界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但法國的體制卻未能與時俱進的改革,這就是其動盪的根源。

  旅法政治學者、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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