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香港藝術節最讓我開心的事,就是看到了皮娜.鮑什曾任藝術總監和首席編導的德國烏帕塔爾舞劇院舞蹈團演出,分別是《穆勒咖啡館》和《春之祭》。
我是舞蹈的門外漢,很長時間我都不會去劇場看舞劇或者舞蹈演出,只會覺得舞蹈就是肢體搭配音樂、場景表現出來的美感。數年之前,在百老匯電影中心衝着文德斯的大名看了紀錄片《皮娜3D》。那一次我記得是坐在第三排或者第四排,撲面而來的舞者和獨特的肢體語言徹底把我震撼了。
舞蹈演員在烏帕塔的街頭、車站起舞,與我印象中舞蹈的感覺不同,肢體好像不是隨音樂而動,感覺是先有了要表達的東西,再找了音樂作為背景而已。隔着攝像機和銀幕,離得那麼遠,他們每個動作的力度都十分強烈,都是從內湧出的東西衝擊着身體,似乎每個動作都是在這樣的驅使下做出。銀幕就在研究,離得那麼近,可以清楚地看到每個舞者的表情甚至呼吸。身體被心裏要說出又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東西推動而舞,看不到什麼技術性的東西,確是最難的技巧。如她自己所說「我在乎的是人為何而動,而不是如何動」。
拋開專業的那些東西,即便不懂舞蹈也受觸動。在前幾年的香港藝術節上看了《伊菲珍妮亞在陶里斯》後,我感受到深深的孤獨。
有一幕,雖然該不是主要情節,卻讓我印象很深。舞者站在一起先後起舞,感覺後面的像前面的影子,只有影子給前面的舞者回應。《穆勒咖啡館》更是讓觀眾陷入漩渦式絕望的孤獨。沒有音樂,中年女舞者像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紅發女舞者從旋轉門裏進來,無目的地踩着高跟鞋跑動,年輕女舞者緊閉雙眼,像是盲人,在滿是椅子的舞台上踱步,音樂響起,她不停地奔跑、撞牆,一個男舞者不斷地將她身前的椅子清除掉,沒有肢體接觸,直到她碰到了第二名男舞者,他們擁抱,第三個男舞者上場,他好像一個主導者的角色,將兩人像木偶一樣調整成想要的姿勢。
他離開,兩人又重新擁抱,他又重新回來調整,再離開,兩人再緊緊擁抱,沒有音樂,能聽到演員急促的呼吸聲和用力擁抱和跌落的聲響。青年女舞者放棄,再次步入無目的的行走。這只是開頭的一段。皮娜成名後很少再親自演出,中年女舞者是她留給自己的角色,可惜看到現場演出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我感覺她的孤獨很純粹,是表象不同但卻是人屬性的東西,揮不去並且無解,也許它很絕望,但既然存在那就讓它在那裏好了。如她所言,「我舞蹈,因為我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