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南的美食版圖上,有道菜總能讓人眼前一亮──金錢蛋。名字聽着就吉利,彷彿菜端上來,財運也跟着源源不斷地來了。可誰能想到,它的主角其實就是再平凡不過的雞蛋,廚房裏最常見的食材經湖南人妙手一炒,竟搖身變成金閃閃的「錢幣」,好吃又好看。
湘菜以辣著稱,湖南人說話衝,做事猛,而這一盤金錢蛋,好像把所有特質都濃縮在了一起。若論它的核心成員,不過就幾樣:雞蛋、辣椒、葱薑蒜。老江湖們一相聚,噼裏啪啦全是火花。把煮熟的雞蛋切成片,裹上薄薄一層玉米澱粉煎到酥脆,再跟辣椒和香料放一起翻炒。聽着簡單,真動起手來就知道是場硬仗。蛋要切得薄厚均勻,太薄煎不出銅錢鼓鼓的肚子,太厚又容易外焦裏生;辣椒必須是本地螺絲椒,辣到能衝進天靈蓋,最後還帶出一絲果香。火候也非常關鍵,一邊把雞蛋煎到邊緣金黃,一邊把辣椒入鍋斷生,等辣味猛地炸開,放入葱薑蒜,再把蛋片回鍋,幾鏟子翻勻,最後淋上調味料,華麗出鍋。
菜端上來,金黃的蛋片壘成小山,真的像一堆金幣,看得人目眩神迷。吃,同樣講究個時機。剛出鍋的蛋片香濃酥脆,咬一口能聽見響聲,像剛烤好的小餅乾。但在嘴裏化開的,卻是柔滑的蛋白,軟嫩的蛋黃,和它討喜的、沙沙的質感。辣椒的辣並非張牙舞爪,一股辛鮮帶着陽光氣息,奔放地在舌尖上舞蹈,調料們又把所有的味道串在一起,裹挾着熱油的霸道,洶湧而至。這時候才深刻體會到湖南的「味」,是烈火中淬煉,濃郁又複合的。像一個經驗老道的長者,能調停所有的矛盾和衝突,目之所及萬馬奔騰,眼瞅着就要「殺」出來,最後卻舉重若輕,穿插騰挪,溫順地在你記憶上落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