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之所以能一直堅持下來,可能是因為匹配與熱愛,還有散步過程中諸多意外的驚喜。
比如,幾天前拽着先生一起散步,赫然發現地上躺着一件金黃色的「小馬褂」。撿起來仔細端詳,這不就是我一直苦苦尋覓的鵝掌楸嗎?去年秋天,我曾為了尋找這片「小馬褂」葉,去世紀公園轉悠幾個大圈,終於看到了一棵高大的鵝掌楸,因為長得太高,我只能拉近鏡頭拍,以至於「小馬褂」們都美得有點面目模糊。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家門口的口袋公園就有。我一棵樹一棵樹地核對下來,豈止是一棵,這一條路、一整排的行道樹都是鵝掌楸。內心的喜悅無以言表。
迄今為止,我還沒有親眼見過鵝掌楸開花。現在,我對這日復一日的散步又有了新的期待,這一條種滿鵝掌楸的路重新激活了麻木的神經。
讀過安娜貝爾.斯特里茨的《我被行走治癒了》一書,裏面介紹各種行走的方式,有雨中漫步,風中行走,還有邊舞邊走,我覺得都可以嘗試。
於是,在一個颱風驟歇的傍晚,外面只有小雨綿綿,我撐着傘走在小區的步道上。植物剛被狂風暴雨洗刷過,呈現出清澈逼人的綠。這時,一朵、兩朵、三朵淡粉色的木槿半開半閉地出現在我眼前。每一朵木槿都還掛着晶瑩的淚珠,彷彿能聽到它們細微的抽泣聲。
沿着步道走了幾圈,颱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深呼吸。忽見兩隻白貓在草坪上的一塊牌子下面躲雨。我喚了幾聲「咪咪」,牠們句句有回應。流浪貓平日有自由廣闊的天地可玩耍,還有人定時投餵,牠們也許要比家養的寵物貓更快樂吧。但此時,我覺得牠們很可憐,沒有可避風雨的溫暖的家。不由自主地想起黑塞的一篇小說──《克諾爾普》,男主人公克諾爾普為情所傷後從此離開家鄉,浪跡天涯。因為他英俊瀟灑、見多識廣、能說會道,很多女人愛他,但他始終沒有歸屬。流浪生涯磨損了他的健康,最後生病快要死去之前,他向上帝抱怨,是初戀的傷害使他沒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上帝回答,你曾有過幸福的時光,有情人,有孩子,是你自己放蕩不羈愛自由,怨不得別人。
是的,人生每一種選擇都有遺憾,也不必美化沒走過的那條路。
散步回去時,又路過木槿花,驚喜地看到它們一朵朵全部對我張開了笑臉。花草們真聰明,知道風雨已過,該開花時便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