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象山邨內景。\作者供圖

　　香港公共屋邨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發展，七十年間，有二百五十多個大小公共屋邨在全港各區興建，為全港近三分之一的人口提供居所。在當年「功能主義（Functionalism）」「少即是多（Less is more）」和「形式追隨功能（Form follows function」的思潮主導下，公共屋邨以經濟實用、有效率的設計滿足居民生活的基本需求。建築外觀上來看，除了必要的建築立面構件，色彩塗料和管道，並無額外裝飾，但從建築空間設計的角度看，尤其是外部空間設計，有限預算下建築師的匠心和巧思又可見一斑。

　　其中一個很具代表性的公共屋邨，便是位於荃灣東北部的象山邨。其遠離荃灣市中心，位於鄰近城門水塘和城門谷的象鼻山上。象山邨由兩座雙塔式樓宇──樂山樓和秀山樓，以及一座一字型樓宇──翠山樓組成。除了住宅單位，其他商場、街市、熟食中心和兒童老人娛樂設施，則主要分布在翠山樓的平台。平台大致為L形，左下角是一個獨立的熟食中心。熟食中心右側的L形短邊是街市，上方長邊是商舖。第一次踏足象山商場，是在一個炎炎夏日的午後，沿城門道一路向上，抵達時已汗流浹背。不似現代商場的「寒氣逼人」，走入象山商場，是另一種自然的清涼。正對小巴站的商場入口層（2F）幾乎完全架空，街市一側二層通高、一層高的檔口上方全部透空；有蓋健身休閒區一側八九米寬、二三十米長的場地，一層高，開揚的柱廊間一陣陣清風穿梭而過。

　　街市區和健身區之間由牆隔開，可經一個半圓拱門穿行，拱門的比例看着十分協調，白色批蕩簡潔而利落。環看四周，又並無其他曲線設計要素，頓時覺得十分有趣，像是在解一個當年建築師留下的謎。遊走一圈細細找尋，真的找到少許散落於整個屋邨的「小圓邊」。樂山樓門前車路迴旋處中間的圓台形花槽、象山商場周邊幾個半圓形休息平台的樓梯間、商場頂部護老中心屋面上的兩個巨型圓柱，都像是在和拱門遠遠地含蓄地呼應彼此。

　　除了街市，象山商場內部由一間間舖頭組成，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長方形天井，底部一片草地，其上三棵大樹的樹冠一片葱蘢。走在舖面門前的通廊上，覺得十分寬敞舒適，身處室內，宛若室外。現代商場設計中，類似的通行空間通常為四米左右，而在象山商場，目側寬度約為五至六米，相比算是相當闊綽。沿着天井長邊還有些長椅，街坊可以坐着乘涼，甚至還能和對面的舖頭老闆聊天哩。天井兩端為兩組直跑樓梯，連接對側上下層，相比於普通雙跑樓梯的「平鋪直敘」，如此設計令整個空間格局和動線都更有趣味。

　　順着梯級自然地上到4F平台，翠山樓平台層仍有一部分店舖，其餘為住宅單位。整個平台極為開揚，背靠翠山樓，空間尺度很宜人。除了長條形大天井，商場街市一側還有三個小的方形天井為低層採光。小天井圍欄的石壆上，一些看起來像是居民自發擺放的盆栽，大小高低品種各不相同，配搭得頗具藝術感而不失生活氣息。

　　由於象山邨位置偏遠，屋邨本身規模不大，樓齡又已達近五十，屋邨內的人口老齡化問題也愈加嚴重。商場內不少街市攤檔和舖頭看起來都空置許久，只有一間較大的連鎖超市和快餐廳人氣較旺。遊走在屋邨內，隨處可見或獨坐或運動或群聚下棋聊天的老人，心中竟有些感動，一群人和一組屋攜手相伴半個世紀，優優雅雅、從從容容地緩緩前行。突然一陣「啊哈哈哈哈哈」，思緒被一兩個飛奔的孩子的嬉笑聲打破，新的生命又在譜寫新的篇章。

　　仰頭凝望，滿眼的青山綠樹、流雲繾綣，嫻靜的象山邨自顧自地佇立在這山之上、雲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