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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什錦/魯迅在白雲樓\霍無非

時間:2021-06-02 17:14:53來源:大公報

  圖:白雲樓是魯迅在廣州的故居。\作者供圖

  「廣州的天氣熱得真早,夕陽從西窗射入,逼得人只能勉強穿一件單衣。書桌上的一盆『水橫枝』,是我先前沒有見過的:就是一段樹,只要浸在水中,枝葉便青葱得可愛。看看綠葉,編編舊稿,總算也在做一點事。」這是魯迅在《〈朝花夕拾〉小引》中的一段話,是他初為無職一身輕的「自由撰稿人」,筆耕間隙的一點閒情小憩。

  一九二七年一月十八日,魯迅應聘到廣州中山大學任教。兩個多月後的三月二十九日,魯迅為尋個清靜地,便於業餘時間讀書寫作,搬離了中山大學煩囂的大鐘樓,與許壽裳、許廣平移居白雲路白雲樓二十六號公寓。再過一個月,因對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所煩,魯迅在這天的日記寫道:「上午寄中山大學委員會信並還聘書,辭一切職務。」結束了他大半生的教學、公職生涯。但他並不打算馬上離開廣州,而是「躲進小樓成一統」,全身心地整理譯作,書寫新篇。

  淡黃長形的白雲樓高三層,臨江面水,當時僅建成三年,是郵局的宿舍。魯迅居住在二樓西頭棱形角樓旁視野開闊的首間,臨窗眺望,「前面的小港中是十幾隻蛋戶的船,一船一家,一家一世界,談笑哭罵,具有大都市中的悲歡。」近百年前的東濠涌一帶,無疑是社會凋敝的一個縮影,「萬馬齊喑究可哀」的色調場景,與魯迅離職的鬱結心情實在相襯。

  這塊清靜地也不尋常,可以說對於魯迅是嚴峻的。首先是炎熱,窗前長鬚垂掛枝葉蓊翳的大榕樹,擋不住酷暑的侵入,由於房間夕曬,室內蒸悶,人在裏面經常汗流浹背,開着小電扇也無濟於事。魯迅在致友人江紹原的信提及:「天氣似乎比先前熱了,我因常曬在西窗下,所以已經弄得滿身小疙瘩,雖無性命之憂,而亦頗以為窘也。」這「小疙瘩」即是痱子,廣州話稱之「熱痱」,嚴重的像熟透的荔枝皮,成片紅點,又痛又癢,難寢難安。魯迅強忍着不適凝思揮筆,需要多大的定力。

  其次是民不聊生,以致盜劫橫行。「有一天,巡警捉住了一個盜取電燈的偷兒,那管屋的陳公便跟着一面罵,一面打。」這起盜案發生在白雲樓外,未直接影響魯迅本人。但是到了這年六月二十三日,《魯迅日記》有「晨睡中盜潛入,竊取一表而去」句。上鎖的門竟防不住蟊賊的潛入,這是件可怕的事情。幸運的是,賊不識貨,為財而來,僅盜去手表,若把魯迅傾注心血的手稿順帶掠走或毀壞,《魯迅日記》焉能這樣淡淡一寫?至於這年八月二十八日夜河涌對岸樓屋的火情,在周邊上演了「驚魂一幕」,也打斷了魯迅的思路吧。

  在這樣的環境中以筆謀生,確實需要樂觀精神,「苦」中取樂才行。魯迅茗照飲,影照看,大啖鮮美的嶺南佳果,「買四十元一部之書,吃三塊錢一合之餅乾,還吃糯米滋(荔支),龍牙蕉」等,並把友人贈送的一筐荔枝,「分其半贈北新書屋同人。」這期間,自喻「外江佬」的魯迅,還學會了幾句粵語和「粵罵」,頗有心得地在文章中予以介紹。魯迅遷居白雲樓近六個月,走出大學的「象牙塔」,近距離地接觸社會,了解了廣州的風土人情。

  這年九月二十七日,魯迅與許廣平告別廣州赴上海。據統計,魯迅在廣州期間寫下五十一篇著譯,其中四十五篇是在白雲樓完成的。他極為看重多年嘔心瀝血的譯作《小約翰》,也在這裏完成了最後修訂,即將付梓。《慶祝滬寧克服的那一邊》、《革命時代的文學》等時評般的篇章,表達了他對中共主要創始人李大釗被捕的關切。殷殷告誡:唯有革命,「社會才會改革,人類才會進步」,若都沉醉於慶祝一時的勝利而懈怠放鬆,裹步不前,「革命的精神反而會從浮滑,稀薄,以至於消亡,再下去是復舊。」

  魯迅從事的職業,終年是以紙筆桌椅為伴的。書桌上那盆「水橫枝」,經查,名稱叫「梔子花」,茜草科梔子屬常綠植物。耐活,易適應環境,開白花,發淡香。這盆綠植的主人,與它的習性何其相似!他把別人喝咖啡的工夫付諸筆端,因而血管裏噴出的是熱血,「我以我血薦軒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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