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葡萄牙的波爾圖，許多人都會感到陌生。但球迷一定知道，這座城市擁有一支今年打進歐聯賽前八名的強勁足球隊。

　　除了球迷，劉伶們也一定知道，波爾圖是個著名酒城，出產一種以城市命名的波爾圖酒，也稱為「波特酒」或「缽酒」。這種由葡萄釀成的甜酒，人們對它各有強烈的褒貶，也足見它受到了高度的關注。

　　受了「酒城」名字的魅惑，想像着她的酒香，我們從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坐了兩個多小時火車北上到波爾圖。到時已是夜晚，燈光處處的城市竟出乎意料地安靜。我們住的酒店在杜羅河邊，兩岸食肆酒店林立，燈光輝煌，餐桌旁供作取暖的焰火捲着黑煙上竄。寒冬凜冽，黑暗中的光與火對遠道而來的客人傳遞出歡迎的暖意。

　　夜幕下垂，萬物在燈火中依稀。出租車經過杜羅河一座大橋，行進時橋身微顫。到了酒店從陽台望去，見一彎拱橋飛架對岸，上下兩層，看去其勢雄壯，不屬一般。那果然是一座名橋，建於一八八六年。鏤空的雙層鋼橋，甚有大工業時代的氣派。其總長三百八十多米，高四十四米多，為當時的世界第一。一百三十三年過去，這座橋族的老者仍勤勉地日夜勞作，看樣子還能不懈地工作若干年，實在創下了一個神話。

　　它就是有名的路易一世鐵橋。

　　波爾圖是葡萄牙的第二大城，其名字Porto的意思是「溫暖的港口」，可見曾經有過發達的港口經濟。

　　作為遊客，有幾座建築是非看不可的。一是證券交易宮。稱它為「宮」，是因為它內外都確似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它由波爾圖商會於一八三二年開始建造，直到一九一○年才完全竣工。其設計走古典主義路線，入口的「國家大廳」頂部為八角形，用彩色玻璃鑲嵌，陽光透下，用彩釉磚鋪成的地面便添色加彩，無比絢爛。屋頂四周是與葡萄牙有密切商業來往的國家國徽，下面是各國股票從業人員的專座。宮內廊廳相連，雕塑無數，全都選料上乘，做工精細。交易宮裏還有一個工藝特別精緻的阿拉伯大廳，宮中導游說當時波爾圖其實並無阿拉伯人，建這麼一個大廳純因為想顯示其財富及工藝。

　　反正有錢就可以任性。

　　在那些華貴而不落俗套的工藝中也有造假。導遊讓我們敲了敲一些胡桃木柱和牆上的瓷磚，果然聽到了空心的回響。

　　走出證券交易宮往右一拐，就是聖方濟各天主教堂。

　　聖方濟各教堂建於十三世紀初，於十五世紀全部完成，外觀是線條簡樸的哥德式風格。到十八世紀時，內裏的裝飾搖身變成了追求華麗精美的巴洛克風格，主壇、樑柱、神像、天花板……全貼上了金箔，統共有二百多公斤！內裏有間粉紅色的金廳，金光閃閃，不知是否有違宗教的本義與初心？

　　去參觀聖方濟各教堂，一是因為它擁有一座耶穌生命之樹的精美木雕，還因為它擁有一座地下墓穴。墓穴的牆身和地面都鋪擺着墓碑，幾個空架上甚至還放着人的頭骨。兩個廳房成L形相接，陰涼並略帶潮濕。

　　聽說許多墓柩已被移走，我們腳踩的墓碑下其實是空置的。

　　在內地和香港，葡萄牙瓷磚的名聲很響，不少人裝修都指定要用葡萄牙瓷磚。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有一個專門展覽瓷藝成就的博覽館，在波爾圖，聖本篤火車站就是一個瓷藝樣板展覽。人們常說它不但是歐洲最美的火車站，也是最易錯過車次的火車站。一進入車站，視線就被牆上的瓷磚畫吸引，不由自主就駐足細看。瓷磚畫上的人與物都線條流暢，造型逼真，和繪畫相差無幾，然而它們都是用一塊塊瓷磚拼接起來的。可以想像，每塊瓷磚畫面都不同，要有序相接，化零為整地拼出一幅大畫，設計得有多麼準確，燒製工藝得有多麼高超，施工質素得有多麼精細！

　　大廳內一幅用兩萬多片瓷磚拼嵌出來的瓷磚畫。表現了葡萄牙歷史上重要的戰役、民俗生活、經濟環境。它是葡萄牙藝術家從一九○五年開始，用了十一年時間完成的。車站大門的兩邊，還有表現皇帝大婚及表現一場征服北非戰役勝利的瓷磚畫。所有的畫都是藍白色的，這兩種顏色表現了葡萄牙特色的瓷磚藝術世界。

　　與其說這是車站，不如說這是一座美術館。沉浸其中，真有可能忘了時間，誤了上車呢。

　　波爾圖的魅力更在於其「酒城」歷史。守着一條杜羅河，在其河谷之地發展出一片沿山坡種植的葡萄園，還有一個個專職釀酒的小村莊……這麼一想，就連空氣也飄着酒的甜美醇香了。

　　路易大橋下的杜羅河畔就是當年的酒業集散地。酒商用木船運來幾個大酒桶，在河邊和各地來的買手討價還價，合則成不合則散，不成便再找下一家。只需往河心一招手，另一個船家便搖着小船順水漂來，接着又是一番議價……這歷史畫面已由河邊幾艘小船模型作了記錄。這些小船船頭插着現今酒業公司的三角小旗，甲板上堆着幾個滾圓的木製酒桶。

　　酒業的發達，一定會帶起百業興旺，那些為水手和買手們而設的飲食業、色情業、賭博業也會隨酒業興起。這裏白天是生意的喧嘩，晚上就是不夜天的喧鬧：男人們在小酒店裏喝酒賭錢，女人們艷俗打扮杵在門口，向來往的男人拋去媚眼……這便是波爾圖曾經的浮世繪，曾經的風情畫。

　　我們住的酒店一帶就是當年的酒業交易地，除了河上做擺設的幾條小船，沿河還保留了一些酒莊。河岸豎着各公司的酒旗，數數有三十六面。據說往旗下一站，就表示對該品牌的酒有興趣，就會有該公司的人引領去洽談生意。每天都有導遊帶着遊客到各公司參觀、品酒、做生意，他們匆匆來匆匆去，夜間飲食沒有了當年的盛況。許多酒店食肆都很冷清，侍應迎着冬雨站在門口，見人影便開口招呼，但店裏往往只有二三人甚至空寂。但到了旅遊旺季，相信就是另一番不勝負荷的景象了。

　　杜羅河的清晨，晨光朦矓中酒船和酒旗的影子在水面上晃蕩；傍晚夕陽抹艷時，酒船和酒旗又在水面上搖曳出另一種姿影。這樣的柔美，從十二世紀至今，都是波爾圖不變的風景。

　　波爾圖舊城區及周邊的杜羅河葡萄區在一九九六年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它是實至名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