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阿特密斯四重奏是詮釋貝多芬作品的專家 作者供圖
即將來到香港演出的阿特密斯四重奏(Artemis Quartet)稱得上是一對「有故事」的弦樂組合。這不單因為他們總能將貝多芬弦樂四重奏中那些極富表情的段落奏得淋漓暢快,還因為組合中的四位成員在更迭頻度如此之高的情況下,仍能數十年如一日地保持音色與演奏狀態的穩定,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一九八九年,阿特密斯四重奏成立於德國呂貝克音樂學院,後來以柏林為基地展開事業,如今頻繁在世界各地巡演,儼然是當下最活躍且最具知名度的中生代弦樂四重奏。回顧二十世紀那些著名的四重奏組合,像阿瑪迪烏斯四重奏那樣四十年不曾變更成員的組合寥寥可數,可是,人員變動像阿特密斯四重奏這樣頻繁的,也着實不多。在過往將近三十年的歷史中,這個四重奏中的成員來來去去,唯一從創始至今一直留在樂團中的,只有大提琴手Eckart Runge。而現今的四位樂手中,與樂團合作時間最短的是第二小提琴手Anthea Kreston。這位來自美國的小提琴家之所以於二○一五年加入組合,是因為當時中提琴手Friedmann Weigle的猝然離世。
從Friedmann Weigle於二○○七年加入四重奏,直到二○一五年自殺離世,他與其餘三位同伴相處的這九年間,一直扮演「父親般的角色」,細膩,寬厚,無微不至。其餘三人直到最近這段時間,才終能鼓起勇氣公開談論他們這位因為情緒病而棄世的摯友。組合成員將這一悲傷得難以啟齒的故事分享給樂迷之後,竟獲得不少意料之外的回應,有人甚至特意在音樂會結束後來到後台,與他們分享自己治療情緒病的艱難經歷。
「這樣的話題不該是禁忌。」大提琴手Runge說:「我們應該抱有更開放的心態。」
對於音樂,這對弦樂組合同樣保持相當開放的姿態。這裏的「開放」,並不是說他們需要不停地在自己的曲目庫中添加新作品,而在於他們總能將每一次的演奏,「當作像是第一次演奏這首作品那樣」。按照中提琴手Gregor Sigl的說法,有些四重奏組合希望演奏的道路盡可能地寬闊,因此不論古典或是當代、不論浪漫派或是極簡主義的作品,都樂意嘗試。而阿特密斯四重奏則恰恰相反:相較於拓寬,他們更樂意深耕,深入某一類或某一位作曲家作品的內在,仔細品味,再將其恰切呈現。
貝多芬正是他們嘗試深入了解的其中一位作曲家。將於六月七日在香港大會堂舉辦的這場音樂會上,開篇即是貝多芬的D大調第三弦樂四重奏。相較於貝多芬暮年創作的那幾首弦樂四重奏(阿特密斯與他們的導師貝爾格四重奏一樣,是演奏這些晚期作品的好手),這一部編號作品18的曲目,寫在貝多芬而立之年。那時候的他,是新近去到音樂之都維也納、準備開拓事業追尋夢想的年輕音樂家,筆下的旋律自然也是奔放熱情、滿懷希望的,與後期那些哀傷蒼茫的旋律相去甚遠。聽慣阿特密斯四重奏演繹貝多芬晚期作品的樂迷,不妨在這首曲目中,找尋貝多芬青年時代的自信與熱情。
至於另外兩首作品,與貝多芬其人其作也有或深或淺的關聯:楊納傑克第一弦樂四重奏「克羅采奏鳴曲」的靈感之源,可以追溯到貝多芬那首相當出名的同名小提琴奏鳴曲;舒曼的A大調第三弦樂四重奏更是深受貝多芬同題材作品的啟發。今次音樂會上阿特密斯四重奏的選曲,可以明顯地看出他們對這位「樂聖」的尊崇,同樣的,貝多芬的樂音也不曾虧欠他們,為他們五年前獲得貝多芬之家紀念館頒授的榮譽會員頭銜助力不少。
儘管三十年間人來人往,但阿特密斯四重奏堅持精研作品的初衷,從來不曾改變。他們重視每一次排練,每一次登台,以及每一次互動切磋的機會。在四位樂手的眼中,這些磨合與調試必不可少,令到他們彼此知曉技巧上的特點甚至弱點,因而在即興的互動中可以愈發地遊刃有餘。
「每次合作,都會讓我們彼此更親近一些。」第一小提琴手Vineta Sareika曾在訪問中說:「而這樣的親近,最終將舞台上演奏的我們,引入一重純然自由的情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