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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線人\張茅

時間:2018-08-05 03:16:39來源:大公報

  圖:「線人」成為不少電影的題材\資料圖片

  今天談談線人,警方依賴線人提供線索,是公開的秘密;報紙也有「線人」,靠線人提供消息。遇到官方追查新聞來源,報章即回應一句話:「消息來源是不能披露的秘密」,只有一種情況不得不回答,是法庭頒下的指令。

  線人的身份隱蔽便有道理,不可以查,既然「消息來源是不可披露的秘密」,線人便直接受保護,成為記者背後的神秘人。

  從上世紀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大小報章都有線人提供新聞線索,不靠線人的有國際消息,有美國的美聯社、合眾社,路透社提供電訊,法國的法新社少用,因可供使用的消息較少;幾家外國通訊社的電訊並非免費,報社簽長期合同付給費用。中國內地新聞由官方新華社、中國新聞社供應,台灣方面的消息有中央社,都要付費用的。香港本地新聞則沒有通訊社提供,只有一家小型的新亞社,聘用幾位法庭記者,向報社發放法庭新聞。本港幾百萬人口,大小事件每日時刻發生,消息來源靠線人,線人影響本地社會新聞訊息的時間達三十年,其間爆出綁架富商名流,警匪槍戰等等的大新聞,滿足讀者好奇與刺激。全港的大報如星島日、晚報,華僑日、晚報,工商日、晚報;大公報、文匯報、新晚報、明報、商報、晶報都有不同消息渠道,以防走漏大新聞。

  報界出過兩位線人,關某、伍某,關某號稱通天線人,提供許多線索,小則夫妻打架,大至殺人縱火。伍某後期才作線人,以警方消息為主,數量及分量一般,只有幾家報社採用。關某伍某都是記者,又是線人,報界的雙面人。行內記者都知道他的雙重性,對外不宣稱。線人的背後是否另有線人,消息來源屬於新聞私隱。

  若研究本港報業發展史關於線人這一部分,線人背後的線人存在與否可作探討。

  一九六四年七月十七日,大紅大紫的明星林黛自殺,新晚報採訪部收到線人電話的時間約是中午十二時二十分,距離截稿只有四十分鐘,線人的消息如一枚炸彈,震撼社會。記者立即飛車上大坑道渣甸山花園大廈林黛的寓所;讀者會問,記者怎知林黛自殺,大明星的住址記者都知道,憑什麼?憑線人?

  花園大廈共兩幢,四層高洋房,前面一片平地,按門鐘,開門的是龍繩勳,穿米色絲質的唐裝,一對黑布平底鞋。我說是記者,林小姐是否自殺死了。他問我哪家報紙的,我回說新晚報,他沒說什麼,把半掩大門打開讓我進屋,意想不到這麼順利。這時他才點頭,帶着我直路走至屋的盡頭,指着沒有關門的房間,幽幽說她在這床上死去了;此時,看到床上擺了一支白玫瑰,床邊歐陸式梳妝枱,另一邊紅色絲絨梳化。我以為大明星的睡房很寬大,卻比所想的小,睡房外面盡頭的地方落地玻璃,當時是十分豪華的,山下近處是香港大球場,再過是南華會。(此事令我往後去大球場睇波時,總不自覺抬望山上這幢洋房,記起巨星的隕落。)

  由於搶出版時間,此行主要證實林黛自殺死是事實,其他可用資料補上,當時我再問龍繩勳一句話:「她為什麼?」只聽他一聲長嘆,不作回答。時間不容多問,他開門送我,這刻他仍維持着風度。此時,恰有一位行家來到門外,我認出是新聞夜報的,個子高瘦,忘了他名字。邊行邊聽到背後傳來關門聲,龍公子沒有讓這位行家進屋。

  兩天後龍繩勳公開妻子遺書,其中一段話:「萬一你真的想救我,請千萬不要送我到公家醫院去,因為那樣香港報紙都會當笑話登了,只能找個私人醫生,謝謝你。」一年多後,在一個同鄉會場合遇見龍公子,依舊淺色唐衫褲,黑色平底的北京鞋,上前打招呼,他使我意外地說聲認識,我由此想到,他可能是新晚報讀者,當日才會讓我入屋,今日還能記起。其父龍雲為國民黨執政年代的雲南省長,有雲南王之稱。

  全港報紙登林黛自殺的消息,來自A線人,但A的消息又怎樣得知?這似乎說A是第二手消息,第一手是背後有人,第一手知道林黛自殺死,準確地址。記者─線人─線人B,串成一條地下新聞線。

  本港每日有傷亡事故發生,港島有瑪麗醫院、西環殮房;九龍有九龍醫院,及位於大包米(今理工附近)的紅磡殮房。凡是事故中的傷者必送醫院,院方即時登記傷者姓名、性別、年齡及住址。死者則由白車送殮房,隨即登記死者姓名、性別及住址等。香港國語片女星樂蒂自殺死,發生於九龍,送紅磡殮房。殮房登記女星的資料,這是意外傷亡的處理程序。

  「喂!阿關呀,彌敦道三級火!」

  全港日報午報與晚報,近三十家報社的採訪部,每天多次接到「阿關」的電話報料,他提供的消息,包括:劫殺、自殺、爆竊、火災、毆鬥、槍戰、跳樓、屍體發現……

  然而,自有線人以來,卻未出現一個經常提供警方消息的線人,警區分散,各自行動,記者建立消息來源近乎沒有可能,只可依賴個人結識警方人員的機會,從他們口中套取消息,靠平日多與警界接觸,建立朋友關係,是其中的一種途徑。

  六十年代初,港島九龍各設總探長一人,港島藍江,九龍呂樂,勢力在洋警司之上。呂樂在油麻地彌敦道金漢酒樓擺一長枱,午飯時間,坐上十數人,多是他的屬下探長及高級探員,在九龍城太子酒店對面的鱷魚恤二樓另設雀局,方便集中,案件發生立即出動,個別記者與呂樂混熟,遇上他手下突然群出,便知案件發生。

  轟動一時的「三狼綁票案」,曾與探長鄧雲電話交談知道,「三狼」用的一部汽車在衛理道發現,立即放下電話快去影相。鄧雲是警界奇人,英俊小生,邵氏小生陳厚、長城小生傅奇似不如他,關山可比,若拍電影必走紅,斯文靚仔,在街頭沒有人看出是「差佬」。有一次午餐後從油麻地返旺角警署,邀我步行,主動談起新詩,說出詩人艾青的名字,唸出艾青一首著名短詩「西湖」,令我刮目相看,笑問「你是誰?差佬還是書生?」他透露在上海復旦大學唸新聞系畢業,竟是同行。記者與警界關係若即若離,俗稱的「警察線」難得。

  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報界靠線人消息,是港英政府訊息封閉而形成,政府各大部門不設發言人,不招待記者,不向外發消息,偶爾透過新聞處發些簡單新聞,消防處遇大火災、警方遇槍戰,現場不答記者問,「六七事件」後期約七十年代初,始設立警察公共關係科,其他部門逐步發布新聞,報界沿用三十年的「線人」方法始告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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