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夜景。\中新社

　　夜晚步行海濱。遠遠聽見草坪上有歌聲，繞路過去，演唱現場被密密圍擋，一些人在臨時搭建的入口大門處向裏邊張望：原來是一位男歌星的自駕演唱會。遠遠的看不清楚，只有歌聲飄盪在維港的夜空。聚集的人漸多，有警察過來勸說因疫情不要聚集，人群聽話地散開。歌聲穿過夜空，雲朵伴歌而行。

　　新修的海濱步道可一直走到灣仔，沿途以街巷名作點綴。整個步道一如香港的城市管理風格，設計精緻、細節到位。立法會和政府總部樓外，雖留有前年「黑暴」時設置的一圈水馬，但水馬外已經行人如常，草坪上乘涼的人席地而坐，喝着小酒聊着笑着。沿途小店燈火氤氳。

　　突然覺得：在香港，很久沒有這樣一個人安全地享受夜景了；很久沒有這樣安適地享受歌聲了；很久沒有看到警察不需戴頭盔保護罩、不被無端指責謾罵，可以安心執法了；很久沒有見到市民坐在街邊安閒地傾偈了；很久沒有見到小店不必擔心「黑暴」襲擾，可以安寧地開門營業了……雖然疫情仍在繼續，但生活已開始恢復過往的平靜和市井火熱，躁動的香港正在漸漸安定，我們喜愛的香港似乎在一點點回來。

　　香港的迷人之處在哪裏？或者學術一點：香港「兩制」當中，值得傳承的文化基因是什麼？我想，一是開放，二是包容，三是彰顯個性異彩紛呈的空間。

　　開放帶來了活力動力。香港自開埠一直面向國家、面向世界開放，博採眾長，吸百家精華，從而由小漁村發展為璀璨的東方明珠，自由之港舉世公認。回歸以後，「兩制」仍然賦予了香港享受「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走遍全球的任性，人們可以隨時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虛擬世界裏，人們可以在網絡上自由縱橫，在Google、YouTube、Facebook上遊走穿行。資金流，錢來錢往暢通無阻；航運流，香港可以為各國船隻提供避風塘……靈動香江成就了活力之都、動感之都。

　　包容帶來了豐富多元。獨一無二的「一國兩制」集兩種完全不同的社會制度、生活方式於一身，以迥異的反差、奇妙的撞色組合在一起，這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包容。

　　市貌上奢華與老舊並存，既有亮麗的大廈，也有破舊的老樓，既有中環尖沙咀香風瀰漫的奢侈品店，也有西環腥鹹的海味小舖。習俗上時尚與傳統並存，既有前衛的流行元素，也有迷信的風水信眾；既有先進的城市管理，也有鄉土味十足的宗親會同鄉會。上環的西餐酒吧與文武廟古董店比鄰，毫不違和。文化上本土與多元並存，既有中國傳統文化，比如將儒家思想尊崇為孔教，尊孔辦學；也有各種宗教雜陳並立，基督教天主教印度教廟宇墳場相對而立。生活上現代風尚與市井氣息雜陳，剛剛走過灣仔煙火氣瀰漫的小巷，前行便是銅鑼灣光鮮的商廈寫字樓。飲食上，既有最地道的廣式涼茶牛腩麵煲仔飯，也有正宗的法餐日餐泰菜……

　　包容帶來了多元多彩，斑斕豐富。一個不過千餘公里的蕞爾小島，濃縮了多姿多彩千滋百味，玄不可言。「一國」土壤之上的百花齊放，才是最美的香港。

　　有學者認為，香港社會崇尚個體主義，生活方式上追求自我實現，看重人的尊嚴和自主，「我的茅屋，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經濟層面上要求維護私有產權、鼓勵自由的市場競爭等。信奉社會和國家都是工具性的存在。這種個體主義精神令香港成為那些充滿個性、刻苦耐勞、自強不息的華人所喜愛的棲息地。香港的個體主義不僅異於集體主義價值觀，同時也與西方個體主義有巨大差別，主要在於滲透到香港社會毛細血管的中華文化價值觀，比如重視和諧相處的人際關係，以孝道為核心的家庭觀，發展個人的教育觀，崇尚節儉，尊重勤奮敬業、腳踏實地的工作倫理。這一點，也是香港中西糅合之處。

　　一位出身基層的朋友，從內地來到香港打拚，起初全家睡地板辛辛苦苦做茶葉，到現在十幾年時間已經身家過億。這些自我發展的個人以小博大，成功演繹了香江奇跡。從而使香港成為吸引全球特別是華人人才的綠洲。

　　迷人之處的背後，也有需要摒棄的地方：不能因多元而繁花迷眼，成為身份認知的迷茫之因、矛盾之結，更不能因此忘記了自己的中國底色；不能因追求個人主義而放棄集體公義；不能一味追求資本而利益至上；不能任由個人主義走到極致，僅僅為了小我而不肯承擔社會責任，甚至不知「一國」之大。

　　香港生活漸歸平常，卻又不似往昔，欣喜的是孕育時代變革的浪潮已漸顯崢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