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一書,是研究儒家最精粹最可靠的典籍,記載孔子(前551-前479)應答弟子、時人及弟子之間的談論而被孔子直接或間接聽到的話。當時各弟子各有紀錄,在孔子離世後,孔門弟子將紀錄的竹簡,「輯而論纂」(見班固﹝32-92﹞《漢書.藝文志》)而成。
《論語》共二十篇,每篇分若干章,共15919字。第一篇〈學而〉的第一章便記:「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孔門弟子將這句排在全書之首,不可能沒有深意。
這裏重點分析「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學」,效也。「效」的本義是拿着器械訓示教喻,引申為效法、模仿。作為學生,向老師學,向古聖賢學,效法他們如何吸取知識,模仿他們怎樣修身立德,從未知、未能,而求知、求能。「學」,在古代跟現代的內涵有差異,它是包括「學知識」和「學做人」的,朱熹(1130-1200)說「學之一字,實兼致知力行而言」,便是這個意思。
兩種解說 並行不悖
「時習」,王肅(195-256)說是「以時誦習」,朱熹指「學而又時時習之」,二人對「時」的解釋有不同,王肅意指「在適當、一定的時候」,朱熹意指「時時、經常」。「習」,《說文》解作「數飛也」,指雀鳥學飛而不斷展翅,引申為「溫習」、「實習」、「演習」的意思。依王肅的說法,好比《學記》所說的「學不躐等」,小孩成長,開始時先學爬、再學步行,再學跑步,斷不能「未學行而先學跑的」;又如學寫舊詩,便須先從格律平仄入手,由古體而近體,由五言而七言,當今很多寫作舊詩的人,便因入門躐等,反足窒礙進步。依朱熹的說法,我們在課堂上學得的,時間一久,便會遺忘,所以為求達至深層記憶,便須反覆溫習,以求熟、求巧。知識道理,屬理論層面的,必然要「知而後行」,從「行」中印證「知」的真確,進而向他人演示、示範。同時,避免忘記所學,經常反覆沉潛,溫故知新。後儒解釋「時習」,多在王說和朱說上詮釋、發揮以至相互詰難,殊不知兩說在不同層次上皆可並行不悖的。
能不忘記所學,更能將所學實踐,這種由不知而知,由不能而能的過程,自然使學者產生成功感而促使持續地發憤努力,其中樂趣便悠然產生了。「不亦說乎?」「說」,音義跟「悅」字相同,悅懌、快樂的意思。孔子以反問的語氣說「不也快樂嗎」,表示「真是快樂」的意思。
孔子畢生「學不厭,教不倦」,注重修養,對自己要求嚴格,對弟子的要求也在一個「學」字。顏淵(前521-前481)按照孔子的教導「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切實地「克己復禮」,雖然生活艱苦,「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其他人都難以忍受,顏淵卻能夠「不改其樂」,這便是「學而時習,不亦樂乎」的最佳例證了。
陳樹渠紀念中學校長、粵語正音推廣協會主席 招祥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