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幫有意思的人聊天是很好的消遣。對於愛看電影的人來說,這幫人如果恰好是影迷基本可以聊個通宵。如果這些有意思的影迷恰好是文化人肯定是特別讓人神往的體驗。吉本由美找來了小說家村上春樹、插畫家安西水丸、插畫家和田誠、攝影家都築響一、作家Lily Franky、廣告文案人糸井重里、文化評論人川本三郎這些日本標誌性的文化人物聊電影,熱門電影不可以入選影單,必須是沒那麼大眾化,但很有個人品味的冷門電影。《魷魚干電影院》的意思就是這些電影愈嚼愈有味,他們聊了兩百部電影,絕大部分都是一般觀眾很難涉獵的老電影,恐怖片《吸血鬼》、文藝片《幽草》、棒球片《洋基隊的驕傲》、戰爭片《海底喋血戰》、愛情片《陽光燦爛的女人》、歌舞片《七對佳偶》等等,類型廣泛。我翻看了其中的幾篇,並沒有特別難懂的名詞和分析,像一幫老朋友在聊天,推薦了一些他們喜歡的、有意思的「魷魚干」電影,聊到哪裏算哪裏,話題也是跳來跳去,很是有趣。
影像絢麗、情節搞笑、緊張刺激、浪漫溫馨這些都是喜歡一部電影的理由。真的愛一部電影必是從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味道,可能是投射到了過去的情懷、可能正好是對上了一些情緒、觸發一些思考。這些文化人喜歡電影的原因都很個人化。以村上春樹為例,他和作者聊《艾格妮撿風景》,這部紀錄片講得是導演遊走法國各地,拍攝撿東西的人。村上回憶起自己當年在街頭撿因為CD興起而被扔掉的黑膠唱片,覺得電影裏法國律師搬出1544年的法律條文證明撿東西不違法,這能「看出法國社會的默契,這就是法國人實力」,他覺得這些撿東西的人「通常是不在系統之中的人。」「活在系統之外、持有不同價值觀的人,對社會而言是必要的。」
作者自己就欽佩導演把這樣的題材拍得很有趣,這是法國與日本文化的不同,「在日本絕對拍不出這麼風趣幽默可愛的內容,感覺會是比較沉重,偏向社會路線的宣導影像。」村上春樹在談到《幽草》時,更感動的是自己十八九歲第一次看的時候引發的共鳴,自己還因為喜歡這部電影寫了一本小說。看這兩部電影我相信大部分人會睡着,書裏始終傳遞這一種很舒服的資訊,不要因為名人推薦了就要去看,而是可以嘗試着跟他們一樣看出自己的門道。所謂的佳作未必是每個人都喜歡的,更加沒必要非要看出影評裏定出的整齊劃一的感動或者震撼。
跟小說、繪畫、戲劇一樣,電影是很私人化的選擇。通過一些符號來識別群體是現在文藝青年最讓人不舒服的地方。因為這會催生一些人為求入圈,偽造喜好。我一直覺得坦然地喜歡自己的喜好是自我認同很重要的部分,也是一個人重要的可愛之處。我對跨界設計師、作家和攝影師的阪川榮治並不熟悉,他不喜歡到電影院去的原因除了太胖,更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哭,喜歡很浪漫的電影,可能很多都是大俗片,想必是個很感性的人。他跟作者對於瑞典電影《陽光燦爛的女人》的觀點不一樣。在作者眼裏,這部電影普普通通,而且鏡頭太近讓人覺得很不舒服。阪川覺得這樣的近鏡頭才讓本片情緒不會冷掉,這就是和「情人之間的距離」。率真的感覺讓我很想找他的書來讀讀。
這本書還說到張藝謀的《我的父親母親》。糸井重里講的一點,我很有共鳴,便是電影裏演出了那個年代特有的「富足」。他回憶起自己1980年到中國來,迷了路,雜貨店老闆娘用破損的杯子招待他們喝熱茶,電影讓他感受到「貧窮中的富足」,原因「在於他們都不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