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有很多的夢魘，其中一個是這樣的：有一天，有人問你借一本書。於是，你借了他那一本書。最後，那本書就不再存在了。

　　沒有更多的細節，沒有多餘的劇情，那一本書就此憑空消失。借書人不記得借過你那一本書，客氣的人會說回家找找看，不客氣的人會咬牙切齒地否認，以至於我會懷疑自己記錯了誰是借書人，心感抱歉，卻又想不起還有誰會借我那一本書呢？總之，有一些心愛又絕版了的書，就這樣消失了，有時午夜夢迴，還是想念。

　　當然，我也試過借別人的書，那是大學時期剛開始喜歡讀書的時候。那時，對書的認識不深，既不懂得分辨書的好壞，又不知道如何能買到好書，反正不得其門而入，見書就想讀。每次到長輩的家或書房，見到滿牆的書，我就像小孩進入糖果屋一般，投身其中。

　　如此，瀏覽書架上的每一本，一本又一本，這一本沒有見過，那一本的作者我剛好認得，然後總是有一兩本書是你覺得一輩子都再不會遇見它的了。於是，就鼓起勇氣問長輩：可以借給我讀嗎？

　　這時候，長輩總是會尷尬一笑地應道：好啊，但記得還書。但，問題就來了。書總是會還的，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還。一來我讀書慢，而且同一時間會平行在讀不同的書，於是借閱時間就長了，長得長輩會忍不住要提醒我還書。二來，就算遇上寬容力極大的長輩，他不會主動要我還書，但我自己也因為借閱太久而自愧。因此，為免尷尬與兩難，我決定不再向人借書。

　　有一次，又是一團人到長輩家問好，其中有人在書架上挑了一本書向長輩借，態度尚算誠懇有禮，卻換來長輩冷冷一句：准你閱聽，不准外借。那時候，場面有點冷了，還好有另一位長輩出場打圓場，對借書人笑說：那你就住上三五七日，將書讀完好了。我想，在讀書人之間，不開口借書，或者是一種默契，一種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