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跟廚房有關的一些樂子，似乎是一件容易事。你可能會想到周末逛超市時，那些閃亮的新鍋具、設計感十足的刀具，或者是那一口你夢寐以求的鑄鐵鍋。這些東西買回家，往往帶來一點快樂，或虛榮。烹飪的時候，燈光灑落在刀口與菜葉上，鍋裏滋滋作響的聲音，洋葱炒至透明時的焦糖香氣，這些片刻不需要宏大的舞台，卻足以讓人覺得日子生動。幸福就是有一間小小的廚房，能用上得心應手的廚具，能煮自己想吃的飯。

　　烹飪是普通不過的勞作，正因為它如此日常，帶來的愉悅倒是真實。然而，在廚房裏找樂子，並不只是關於烹飪。對某些人來說，廚房還是一個創造的空間。當我們細細揀選刀叉、布置餐桌，這些動作是藝術性的，也是重新組合日常、重新賦予意義。這正讓我想起漢娜．赫希（Hannah Höch），她不只用菜刀，還用上剪刀，切開的不是洋葱番茄，而是報刊影像。在廚房裏，她不是烹調，而是拼貼。

　　一九一九年，赫希創作了那幅長名的拼貼作品《用廚房的刀子切開德國最後的魏瑪啤酒肚文化時代》（Cut with a Kitchen Knife Dada through the Last Weimar Beer Belly Cultural Epoch of Germany）。這作品從題目到手法，都帶着戲謔，以至批判。

　　赫希以大量從報紙、雜誌中剪下的人物、文字、機械零件拼貼作品，把德國當時的社會文化一刀刀切碎，再重組為一幅混亂卻又鏗鏘的畫面。拼貼中的凱撒威廉二世、女演員、藝術家，交錯於零碎的齒輪與標語之間。正如赫希所說，他們這群達達主義者視自己為「工程師」，把作品組裝起來，像是工廠裏的裝配，而拼貼，就像廚房裏的剁切：將固有的秩序拆開，再重組轉化出新的味道。

　　赫希的這把廚房刀，不只指涉廚具，更是她作為女性藝術家的自覺，並以作品暗示新女性即將切開當時德國男性主導的「啤酒肚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