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和我說,她最近交了「筆友」,我懷疑聽錯了,確認道:網友吧?她斬釘截鐵地說是「筆友」。在我的印象中,筆友已成老黃曆了,這年頭竟然有人交筆友,還是網生一代的年輕人。於是,我再追問細節。她說從一款社交軟件上交的。我有些釋然,大概是有的社交軟件刻意追求復古,借用筆友的幌子,其實是加引號的「筆友」吧。
但她又告訴我,她給筆友寫信時,雖是email,卻非即時送達,這次「通信」所耗費的時間,是軟件根據兩人之間的實際距離按信函寄送的時間推算出來的,這讓我有些佩服開發者的創意了。而且,信上還有郵票,筆友之間可以互寄明信片,當然都是電子的,但一招一式都照着和車馬慢的書信時代來。
時間彷彿是個輪迴,我交筆友,大概也是和女兒這般大的時候,交了好幾個。那時,同學中彷彿有一陣「筆友熱」,連班上最討厭寫作文的也躍躍欲試。現在回想,其中有對真心傾訴和聆聽的希冀,更底層的則是出於個體自主意識覺醒後的交往渴求,而其實質,是擺脫信息匱乏的渴求,畢竟,沒有互聯網的那些年,獲取信息比現在難得多。
而今女兒交的「筆友」,有點像在影視城裏拍古裝戲,或者人生體驗類遊樂場的大型「過家家」。對於這一代而言,信息交流太方便了。但她對於交一個遙遠的筆友,花上幾天甚至十幾天時間等一封回信或一張異地的風景明信片樂此不疲。這其實也是一種渴求,即擺脫信息過載的渴求,而其方法,依然是源於內心的交流。
古人說,一甲子一輪迴。一甲子至少是兩代人。我和女兒差三十歲,從苦於信息匱乏到苦於信息過載,這個輪迴將將用了半甲子。看來,不但信息在以加速度增長,「輪迴」本身也在加快速度,而其中終有些東西卻是穩固不變的,比如「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