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澳門聖老楞佐教堂(風順堂)。
澳門作為南中國最早對外開放的城市,是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語言最初相遇、相識和相知的地方。四百多年前,利瑪竇在這裏研習漢語,將《四書》譯向西方;中國詩人屈大均的詩詞從這裏隨商船遠播南洋。正如大三巴的殘壁,既銘刻着拉丁文的《聖經》箴言,也融會了東方的牡丹浮雕──這便是澳門:一座用磚石與血肉書寫文明對話史詩的「海上書房」。
澳門雖僅三十餘平方公里,卻承載着人類文明交流的宏大命題,肩負着崇高的文化使命。自明嘉靖年間開埠,這裏便成為中華文化的守護港:媽閣廟的香火五百年未絕,嶺南古音的韻調仍在街巷回響;同時它又是西學東漸的首站,中國第一部《葡中字典》、《華英詞典》、第一份外文報紙《蜜蜂華報》皆誕生於此,歷史文化遺存豐厚。這種雙重性,塑造了我們最珍貴的特質──「不同而和、和而不同」。這是中華文明的精髓,也是澳門的寶貴財富和核心價值。
我們一直強調,澳門既完整保存了中華文化的基因,又是中外文化交流的前沿陣地,是不同文明的試驗田和示範地,歷史經驗充分證明,人類完全可以在差異中共生共榮,「文明衝突論」不攻而破。在澳門,教堂與廟宇並肩而立,新娘晨穿旗袍拜關公,午披婚紗進教堂,這種生活化的交融,深入每一個人的日常,比任何理論都更有力。
這種包容並非偶然。作為移民城市,我們深知,自己如同「大海中的小舢舨」,經不起風浪顛簸,唯有同舟共濟、守望相助,才能破浪前行。我們深知,生活在不同文化的夾縫中,唯有敞開胸懷,面向世界,接納一切可以接納的新生事物,才能生存發展。而今天,當人工智能浪潮席捲全球,澳門這座文明交流的古老橋樑,正迎來新的歷史使命,那就是重啟澳門文明交流互鑒的傳統功能,打造中華文化對外傳播基地和中國的文化硅谷。
AI時代,為文明互鑒提供了全新機遇。澳門現存數十萬件明清雙語檔案,街名標識沿用中葡雙語,市井交談常混雜着粵語、葡語、馬來語等詞彙。這些語言「活化石」,正是中華文明協和萬邦、海納百川的實證。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在高翔院長的見證下,近日與澳門科技大學共建聯合實驗室,可賀可喜。作為國家語言研究的重鎮,該所已建成百萬級多模態語料庫,其語言學重點實驗室更在人工智能驅動的語言分析領域取得了顯著突破,無疑會極大地促進澳門變化多樣的豐富語言資料的研究。
國家戰略已經為我們指明了方向。「十四五」規劃明確支持澳門打造「以中華文化為主流、多元文化共存」的交流合作基地;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持續推進「人工智能+」行動,為語言研究插上技術之翼;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還首次提出港澳要深化對外交往合作。當澳門的多語言基因,遇上社科院的研究實力與AI的算力,一場強強聯合的學術革命呼之欲出,必將助力文化交流互鑒,澳門履行其文化使命也如虎添翼。
我們一直認為,從具有中西文明雙重性的澳門再出發看世界,可以重構全球知識圖譜。設立多語言研究實驗室,可以重塑澳門語言史研究,重溫不同語言、不同文化的人最初溝通對話的方式方法和思維模式,構建全球首個「澳門語言時空圖譜」,激活「文明實驗室」,通過AI解析明清時期葡文公文中的粵語借詞,還原海上絲綢之路和中葡交往的語言碰撞,避免再發生「禮儀之爭」這類悲劇;用語音合成技術「復活」十九世紀土生葡人歌謠,讓消逝的混聲重響濠江。我們也很好奇,澳門基金會推動的澳門記憶平台、《葡萄牙東波塔檔案館藏清代澳門中文檔案匯編》《粵澳公牘錄存》以及《清代葡萄牙駐廣州總領事館檔案》二百卷文獻中,到底還埋藏着多少待解的文化密碼?
多年來,我們一直不懈努力,創新文明傳播手段,令澳門成為中國敘事國際化改造的工坊,用AI分析西方受眾認知偏好,將中華非物質文化遺產轉化為沉浸式元宇宙史詩;借力澳門中葡雙語人才庫,為儒家經典和現代名著開發適配葡語世界的對話機器人,讓中華文明走得更遠、更廣、更深入民心,踐行我們提出的願景:「用西方看得明白的符號,講述東方聽得懂的故事,讓澳門成為中華文化出海的數字碼頭。」澳門多語言聯合實驗室的設立,還有助於培育未來力量,共建「數字方舟」,期待實驗室設立「AI語言工程師」培養計劃,聯通社科院與澳門高校課程;開發「一帶一路」語言通APP,用澳門土生葡語研究經驗保護沿線瀕危語種。澳門基金會很樂意開放「澳門記憶」首批四萬多件數字化文獻,供機器學習使用;也將加大力度,鼓勵支持更多的語言學家和科技工作者來參與這一個項目,盡早出成果,讓語言之光照亮人類未來。
回歸祖國二十五周年的澳門,正如她區旗上的蓮花,植根中華沃土,綻放四海芬芳。讓我們以這座「語言方舟」為載體,守護人類文明的基因庫,架設心靈相通的跨海橋,點燃智能時代的文化光!
前些日子,我在媽閣廟見到一位葡裔老人用粵語教孫子誦讀楹聯──「德周化宇,澤潤生民」,令人難忘。這八個字,恰似我們對實驗室的期待:讓語言研究涵養文明氣象,以技術仁心澤被天下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