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歲末,美國乃至全球家喻戶曉的政治家、外交家、國際政治理論家、地緣政治學家基辛格博士走完百年人生,告別了這個變亂交織的世界。
堪稱世紀老人的基辛格,一生訪問過中國一百多次。對於中國人來講,他是中美友好歲月的推動者、見證者和象徵。對於西方而言,他是卓有成效的現實主義外交家。他一生的高光時刻是兩個「中」:中國和中東,一個成為盟友,一個啟動和平進程。
正是由於中美關係的突破,才使得美蘇緩和終於取得進展,美國也才從越南脫身,他本人更因此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埃以和平的實現則使得中東不再完全由蘇聯主導。
但在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這兩個「中」都成為世界的風暴眼:中美爆發貿易戰、科技戰,雙方需要竭盡努力控制各種風險才能防止競爭失控。中東則爆發最大規模的巴以衝突。與此同時,美國和俄羅斯在烏克蘭打起了代理人戰爭。
可以說,基辛格時代取得的美國戰略成果在他離世時幾乎喪失殆盡,美國也處於內外交困的境地。
基辛格外交理論的核心就是冷靜的現實主義。冷戰中,他能打破意識形態束縛,推動最反共的尼克松政府攜手中國成為盟友。作為猶太裔,他卻勸以色列用土地換和平,用最難作交易的領土取得與埃及的和解。
指出中國崛起是歷史必然
然而,今天的美國顯然背棄了冷戰時促成美國成功的基辛格主義。
誠然,毋庸諱言,二十一世紀以來,隨着西方的相對衰落和發展中國家的群體性崛起,世界進入百年未有之變局。從未經歷過這種歷史時刻的美西方顯然失了方寸,手足無措。但時代的變化只是客觀因素,真正決定性因素還是內因:美國喪失了現實感。
2018年,95歲的基辛格出席參議院軍事委員會聽證會,再度表達振聾發聵之言:中國崛起是政策和歷史的必然,中美兩國在維持權力平衡上都有審視的必要,不計代價阻止大國間的直接對抗是世界運轉的底線,一個兩大強權對抗的世界不會讓人類得利,只有全世界皆輸的結局。
只是特朗普政府和拜登政府並沒有聽得進去,而是繼續徒勞的妄想遏制中國。貿易戰不但沒有減少美國貿易逆差,也未能阻止中國的繼續發展,更沒有帶來產業的回流。對華為的打壓結果卻是華為採用國產7納米5G芯片的手機橫空出世,不僅中國發展勢頭無法阻擋,更自成體系和獨立自主。甚至一向從美國英偉達公司採購人工智能芯片的百度也轉向華為。
如果說基辛格的預測唯一有不正確之處的話,就是到現在並沒有出現全球皆輸,而只是美國一個輸家。
更令全球難以接受的是,當人類面對共同威脅新冠病毒之時,美歐仍然走不出自己狹隘的利益繭房,把全球抗疫變成和中國競爭的工具。結果是歐美付出了生命和經濟的慘重代價,世界也被拖累。
就是對美國的俄羅斯政策,基辛格也早有忠告。基辛格向來反對美國推行的北約東擴,更反對東擴至烏克蘭。認為西方必須接受烏克蘭與俄羅斯的歷史性關係,因而讓烏克蘭「芬蘭化」,保持其在俄歐之間的中立地位。
美需要回歸「基辛格主義」
他也認為,2008年小布什政府推動烏克蘭和格魯吉亞加入北約;2021年12月拜登一口否定莫斯科對於限制北約東擴的提案、堅持北約「門戶開放」政策等一系列做法,最終導致俄烏衝突。其後果又是美西方成為輸家。
根據東方匯理的預測,2024年俄羅斯經濟增長1.5%,歐盟只有0.5%,受到歐美全面制裁的俄羅斯經濟增長反而是歐盟的三倍。東方匯理還總結道:「直接遭受嚴重損失的是歐洲。美國居中。相反土耳其、中亞以及亞洲則是受益者」。歷史和現實一再驗證了這位老人的睿智和先見之明。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挑戰,唯一不變的是要以冷靜的現實主義務實面對。今天的世界,西方要適應和管控自己的衰落,同時也要坦然接受新興國家的群體性崛起。
更重要的是,在已經深度全球化的今天,人類共同的巨大挑戰日益突出:氣候變化、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擴散、危害人類健康的病毒、恐怖主義等。如果說冷戰時蘇聯是主要矛盾,美國需要聯合各種力量去應對,那麼今天主要矛盾就是全人類共同的威脅,美國同樣需要和各國攜手應對。否則就會出現現在目標錯了,徒勞無功反受其害的後果。
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當美國和世界在緬懷世紀偉人基辛格寶貴遺產之時,在對照反思今日動盪亂局之時,希望美國各界能夠幡然醒悟,重回利己利人的基辛格主義,共同應對全人類的共同挑戰。今天的世界更需要基辛格。
旅法政治學者、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