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媽媽!》情節荒誕,恍如一個寓言
有一種說法是,電影都是在票房分勝負,收得就是好片,不收得就是壞片。若用這種角度,基本上,影片的好壞是沒有爭議。但在非主流片的世界,事情沒這麼簡單。不過,筆者發覺本地非主流片市場(尤其是西片)的觀眾口味,近年有單一化的跡象,故此,當本地影迷對艾朗夫斯基(Darren Aronofsky)的新作《媽媽!》(Mother!)有相反的意見,未嘗不是好事。
沙維亞巴頓(Javiar Bardem)飾演的詩人/作家和珍妮花羅倫絲(Jennifer Lawrence)飾演的妻子隱居於郊外的獨立屋。兩夫妻正在面對三個困境:詩人苦無靈感,寫不出半隻字;大屋早前失火,妻子每天忙於把大屋修復;詩人亦冷落了嬌妻,她既有肉體需要,也希望早日生個小孩。一晚,由艾夏利斯(Ed Harris)飾演的老人自稱是詩人的忠實讀者,不請自來。詩人表面上抗拒訪客,實則和老人非常投契,令妻子非常不悅。
第二天,老人的妻子,由米雪菲花(Michelle Pfeiffer)飾演,她與兩個兒子相繼來到。原來老人命不久矣,兩個兒子在遺囑上有爭執,初則口角,繼而動武,弟弟被兄長打死。詩人妻子發覺事情已經不在她掌握之中,情況漸趨混亂,詩人忽然對她充滿激情,妻子有了身孕。她懷孕期間,詩人靈感如泉湧,但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令妻子掉進如噩夢的恐怖遭遇。
願者上鈎
《媽媽!》和《星聲夢裡人》(La La Land)有一點相似,就是可以看得出,兩者都受到不少舊電影的影響。對筆者來說,《媽媽!》最明顯的「取經處」就是《魔鬼怪嬰》(Rosemary's Baby),珍妮花羅倫絲由頭帶到尾的演出,令人想起《魔鬼怪嬰》的米亞花露(Mia Farrow),「忠實讀者」兩夫婦也很像《魔》片中那對老夫婦。誠然,無論觀眾是否接受到《媽媽!》的故事,也很難忽略珍妮花羅倫絲的演出,不過和米亞花露比較,珍妮花羅倫絲是有技巧地去演一個純真的角色,米亞花露在《魔》片的無知,沒那麼多斧鑿痕跡,不像是演出來。
《媽媽!》在美國上畫時,令人大失所望的票房是一宗小新聞。派拉蒙公司立即變陣,索性以「本年最具爭議電影」重新宣傳影片,除了列出稱讚的評語,也不避開將影片視作地底泥的劣評,以製造話題來引人入場。有不少人對這種宣傳不以為然,也太貶低了影片的價值。筆者覺得影片始終不是一部小本製作,片商出奇招去止蝕也無可厚非,而且在這個時候入場的影迷(包括香港影迷),也是明知影片可能很爛卻選擇入場,實際上是願者上鈎。
若要電影有爭議,單純是有人覺得好,有人覺得不好,是不夠的,要有很強烈的反感,覺得影片很爛,看一次都是浪費戲票錢以及時間,加上有另一批人覺得影片很有欣賞價值,只是你們這些普通人看不懂而已。對筆者來說,本片令人反感之處是,妻子遇到一件件詭異的事情,多是不速之客接踵而來,詩人完全不體諒妻子的難處,但她要到很遲才決定離開。影片刻意製造一個難以逃走、與世隔絕的世界,連無線電話信號都很微弱,旨在把妻子以及觀眾困在這個荒謬環境之中,難免令人心生煩厭,這就要有一個很特別的結局才能把事情變得合理化,將這段歷程變得有意義。
多重解讀
影片的不合理情景,相信不少觀眾應該可以領略到,這是一個寓言。不過,或者這又是一個電影公司「救片」的企圖,珍妮花羅倫絲在訪問中道出影片想說什麼,想如何批判基督教以及男權等等。站在「救片」的立場看,這些解釋可以理解為向那些未看的觀眾說:「這部片不是那麼難明,儘管去看吧。」但從評論的角度出發,這種解畫似是超越了創作以及評論的界線。筆者並不相信「評論者可以任意解釋作品」,但如果作品本身已是一個寓言,評論者可以在合理、合邏輯的範圍作出解釋及演繹,所以批判基督教未必是唯一的解說。當然,論者亦可以有多重解讀的空間,這一點,也是本片的一個優點。
《媽媽!》後半部分的狂想/自由聯想情節,令筆者想起兩位導演: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及泰利基廉(Terry Gilliam),他們都是可以將幻想力推得很闊,但沒有艾朗夫斯基那麼重的知識分子包袱,要說出很高深的意思。不過,千禧年過後,愈來愈少成功導演願意這樣豪賭一場,或者是電影公司這次一時疏忽,讓這部那麼挑釁觀眾的影片拍得成。挑釁並非是大膽、離經叛道,而是劇情的荒謬有點挑戰觀眾的智慧,但又想大眾購票入場,這才是最「爭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