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美國特朗普政府是次稅改未有觸及遺產稅，也是明智之舉
美國稅改引起世界廣泛關注，對世界經濟發展以及各國稅收政策走向具有重大影響。人們對這次稅改關注的重點在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方面，卻忽視了其中的另一個重點，即遺產稅的改革。起初的方案中是要取消遺產稅的，只是在取消的時間方面存在分歧，但後來的方案中卻未取消遺產稅。美國遺產稅佔美國財政收入的比例很低，從財政收入角度看，美國此次稅改，如最初的版本，完全可以取消遺產稅，那麼，為什麼最終沒有取消遺產稅呢？其真相是什麼呢？
北京大學滙豐商學院EDP教授 任壽根
一、美國遺產稅對家庭財富管理和金融業具有重大影響
在美國稅制體系中，儘管遺產稅的收入地位遠不及社會保障稅、個人所得稅和企業所得稅，但其對經濟社會和居民財富卻具有重大影響。
美國聯邦遺產稅的具體計繳方式比較簡單，首先是計算出毛遺產額，減去各類扣除項目和寬免，乘以適用稅率，得出應納稅額，再減去各類抵免項目，得出應納稅額。
按照美國聯邦遺產稅法，其稅率為累進稅率，是美國聯邦稅制體系中稅率最高的一種稅。由於稅率高，居民或家庭的財產在進行代際轉移時，居民要承擔很多的稅賦。所以，遺產稅對於美國居民或家庭財富影響較大。
正是由於遺產稅稅率高，美國居民採取稅務籌劃措施，規避遺產稅，從而促進信託和保險業的發展。美國居民單純購買人壽保險是無法規避遺產稅的。因為，按照美國聯邦遺產稅法，單純意義上的人壽保險是需要計入應稅財產總額的。購買人壽保險需要和信託結合在一起，居民才可以規避遺產稅。但這種有效規避方式，卻促進了美國信託業和保險業的繁榮。
二、美國最終未取消遺產稅是明智選擇
第一，若取消聯邦遺產稅，只能起到部分效果。在美國，遺產稅屬於共享稅，除聯邦政府徵收遺產稅之外，美國州政府還要徵收遺產稅。按照美國聯邦遺產稅法，若遺產已繳納州遺產稅或繼承稅，則繳納聯邦遺產稅時，可獲得一定限額的抵免。所以，即使永久取消聯邦遺產稅，州遺產稅依然存在，這樣，取消聯邦遺產稅產生的效應會打折扣。
第二，美國多次取消遺產稅，後又恢復徵收遺產稅，嚴重影響家庭的決策行為。在美國，真正需要交納遺產稅的居民或家庭較少。按照美國遺產稅法，個人繼承額543萬美元為免稅額，超出部分按照遺產價值大小按18%到48%不等的稅率計繳遺產稅。這樣實際需要繳納遺產稅的居民佔比低。美國此次稅改將個人免稅額提高至1100萬美元，會進一步減少應納遺產稅居民或家庭的比重。但是，正是這部分財富價值在頂部的居民或家庭的決策行為對美國經濟和家庭財富管理會產生重要影響，包括示範效應、投資和消費狀況等。美國2010年曾停止徵收遺產稅，後來又恢復徵收。美國在遺產稅制度上反反覆覆，會使美國富人決策無所適從，缺乏一個穩定的政策預期，從而或導致決策變形。
第三，取消遺產稅會導致美國居民收入和財產差距擴大。在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之後，美國股市、樓市進入新一輪牛市，股市大漲，三大股指連續創下歷史新高，美國房價節節攀升，美國家庭和居民財富大幅增加。據美聯儲公布的數據，美國家庭和非營利團體財富淨值至2017年年底接近100萬億美元，其中包括股票和養老金帳戶在內的金融資產價值在80萬億美元左右。富人的財富在此輪財富增長中更是猛增，美國的貧富差距進一步擴大。取消遺產稅，會進一步擴大美國居民收入和財產差距。
第四，取消遺產稅會影響美國創新。美國遺產稅的作用不在於聚集多少財政收入，而在於其對於家庭行為和居民行為的引導作用，從而從根本上有利於美國的核心競爭力。美國的核心競爭力是持續性地創新。創新已成為當今和未來美國立國之本。而遺產稅對於美國創新具有重要的作用。其邏輯在於，在遺產稅存在的情況下，家庭財富隔代轉移需要負擔遺產稅，而遺產稅實行的是累進稅率，財富越多繳納的遺產稅就越多，其結果是，居民可以通過加大對子女的教育投入等人力資本投資，從而達到少交或不交遺產稅的目的，也就是居民可以通過將財富智力化規避一定的遺產稅，這對於提高美國國民素質、創新能力大有裨益。美國此次稅改，若取消遺產稅，特別是若永久性取消遺產稅，居民對資產的處置方式將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具有對子女的智力投資會較少，這將會影響美國核心競爭力，影響美國的長期性經濟增長。
三、中國是否開徵遺產稅尚處於研究階段
中國是否開展遺產稅尚處於研究和討論階段，是否開徵和何時開徵還是一個未知數。
這裏有兩個問題需要討論。一是是否開徵遺產稅應充分考慮居民和家庭財富增長情況以及差距狀況，還應考慮國際遺產稅制度改革趨勢；二是假如要開徵遺產稅，應結合房產稅改革進行考慮。若兩者同時進行，會產生巨大的負面效應。
因為，若推動房產稅改革，本身或會對房地產市場造成較大的衝擊，若同時又開徵遺產稅，會加大這種衝擊，居民牴觸情緒會較大，而且或導致中國居民將大量財富轉移出境。據此，假如要開徵遺產稅和推動房產稅改革，應考慮兩項稅制改革的先後秩序，房產稅改革先行，遺產稅開徵在後，而且兩者推進的時間應相隔較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