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美聯航粗暴對待已登機的乘客，背後暴露美國的種族歧視問題 /法新社

　　美國聯合航空公司4月9日爆出醜聞。從芝加哥飛往肯塔基州路易維爾的班機發生暴力事件，一名年約69歲的越南裔乘客杜成德（David Dou）在登機後，被聯航召喚的地面保安人員粗暴地從座位拉出，從過道上拖出機艙。當事人因此受傷，尊嚴盡喪。此事被多個乘客拍下，在互聯網上瘋傳。世界範圍對美聯航的痛罵，可謂萬眾一心。

　　美聯航此舉令人憤怒，更是「關公災難」。

　　首先，美聯航一開始定義這件事是「超賣機票」（overbooking）。CEO穆諾茲在第一時間發新聞稿，對「超賣機票表示道歉」。這立即引起各界的質疑。超賣是美國航空公司常有的經營策略，但超賣一般在登機前的候機廳中解決，乘客拿着登機證通過登機口，坐到座位上，意味着超賣問題已經不存在。這次事件是美聯航突然臨時安插四個員工坐這班機，趕到下一個機場執行任務，才要趕人下機。美聯航用超賣名義，不過是推說「每間航空公司都可能發生的事」，一副「法不責眾」的態度，掩蓋了自己特殊問題不正當處理的錯誤。

　　典型的「霸王條款」

　　其次，美聯航新聞稿說沿用慣例，用提供800美元加上一晚住宿，找志願者，結果無人響應，故只能電腦隨機抽出人選。所謂800美元，聽上去不少，其實不是現金，而是不可轉讓的代用券，只能當事人用，規定在一年內必須兌現，而且只能正價賣機票，不能用於折扣機票；又規定不論機票價格，即便代用券價格比機票多，代用券也只能用過作廢。美國購買機票通常都會有打折，規定代用券不能買打折機票，其帳面上的價格已經少了很多，內陸航班更很少超過800美元。

　　在這種情況下應該用更有吸引力的條件吸引志願者，比如用現金或者條件寬鬆的代用券，而不是這樣「被志願」。聯航甚至連授權最高限額1360美元都不願用盡，就隨機抽取乘客，足見其誠意之低。

　　第三，隨機抽取的四個乘客中，一對種族不明的夫婦不情願地接受條件，而另外兩個乘客就是杜先生與妻子。這個隨機的過程很值得懷疑。根據聯航的說法，按照是否會員、是否有里程積分、正價票還是折扣票等一系列因素，再隨機抽出。但抽出的四個人剛好是兩對夫婦，令人懷疑在規定這麼多因素之下，是否還真有隨機的成分。

　　杜先生是醫生，一開始有意願接受條件，但聽到下一班航班第二天才起飛就拒絕了。因為他第二天要上班看病人。這是一個合適的理由，這種情況下，聯航應該酌情重新考慮，但聯航堅持要他下機，最終導致暴力對待杜先生。

　　第四，有美聯航工作人員出來解釋，說購票條款和經營章程中寫明，航空公司對是否讓乘客上機有最後的決定權。意思是美聯航有權想讓誰下去就讓誰下去。這更加激起眾怒。其實所謂條款就是美聯航的霸王條款，所謂章程就是美聯航等公司參與寫就的。這些規定其實都是出於安全理由，讓航空公司有權趕下影響飛行安全的人，決不應這樣被航空公司濫用，想趕誰就趕誰。這些章程都不如一個詞，「常識」：如果一個乘客，買了機票，上了飛機，毫無過失，你就不能任意趕下去，尤其是這樣粗暴的方法拖出去，更何況他還有正當理由要趕回家。

　　第五，在事件發生之後，不斷有流言傳出，杜先生曾經因為不正當的行醫被停牌好幾年，現在還在有條件地行醫雲雲。這即便是事實，也與杜先生是否應該受到如此對待毫無關係。這種流言被廣泛認為是美聯航故意放出的抹黑伎倆，更令人反感。

　　此事惡劣之極，美聯航卻千方百計地轉移視線，難怪激起眾怒。其實，美聯航服務質量之差，搭過的人都知道，早有大量怨言。這次之所以得到這麼大的回響，還是因為人們從這件事上看到了自己，或者他們曾遭受過類似的對待，或者他們擔心自己也有一天會被這樣對待。

　　是否歧視「華人」？

　　中國人最關心的還是此事件是否反映了美國對「華人」的歧視。一開始盛傳杜先生是華人，後來證實杜先生是越南人，但疑似「華裔越南人」。他到底算越南人還是華人？這增加了問題的複雜性。

　　這件事中是否有歧視？其實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說沒有的原因是，從隨機選擇過程看，目前雖然有疑點，但還缺乏證據認為專門針對「華人」。而且事後，幾乎所有傳媒都譴責美聯航，沒有人因杜先生的「華人」身份而為美聯航辯護。這是特朗普上台之後少有的左右派團結一致的案例。

　　說有歧視也是有道理的。筆者在美國見過幾次這樣的情況，在超賣時，白人或黑人被挑選後向地勤解釋自己的處境，地勤都加以考慮而重新抽籤。筆者不能保證這次事件中，如果抽中的人是白人醫生或者黑人醫生，就一定會重新抽籤，但機組人員至少會更重視他們的解釋。而機場保安遇到黑人或者白人時，也難以想像會如此粗暴地對待他們。

　　這種區別與其說是赤裸裸的歧視，不如說是次一級的潛意識。其實，在美國其他人種看來，亞裔，特別是東亞與東南亞人都一樣，他們很難區分中國人、越南人、日本人。正如亞裔很難分清德國人、波蘭人、保加利亞人。亞裔人可能有錢有好職業，但給人的陳舊印象是軟弱順從，不喜歡從政，容易給人欺負。這種潛意識導致的「淺度歧視」還是存在的。要改變這種觀念，最好的方法，首先不能在亞裔中再搞分化、細分，團結起來力量大；其次，要多在政治上發聲；最後，應該向這位杜先生學習，勇於用法律解決問題。

　　旅美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