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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反全球化浪潮興起 看本土意識之膨脹

時間:2016-09-19 03:16:12來源:大公網

  圖:全球化趨勢下,本地諸多產業的中小企往往處於競爭劣勢,難以得到政府項目的支持;同時,亦未有充分照顧本土利益,小企業、本地人受到極大的競爭挑戰和擠壓\資料圖片

  文|利豐發展(中國)有限公司、利豐研究中心副總裁 洪雯博士

  全球化是一把雙刃劍,各國既蒙其利,亦受其弊。尤其是發達經濟體,作為資本和產業的主要輸出地,由於未能妥善處理全球化的弊端,受到就業流失、產業空心化、貧富兩極分化、代際鴻溝擴大的衝擊,反全球化的浪潮愈演愈烈──美國總統大選中出現的「特朗普現象」、英國脫歐,正是體現。本土意識近年在香港冒起,同樣是反全球化的一種體現,背後的根源亦是香港在全球化的浪潮中,忽略了本土中小企、本地人,尤其年輕人的發展需求。一味對本土意識進行批判和責罵,於事無補。將發展機遇帶回本土、帶給本地年輕人,才是解決之道。\利豐發展(中國)有限公司、利豐研究中心副總裁 洪雯博士

  美國總統選舉在即,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的支持率不斷上升。特朗普言論舉止怪異,不但反全球化、反自由貿易,還疑似種族主義者,很多驚人言論都「政治不正確」,筆者一位美國朋友說他是個「瘋子」。然而,美國各大媒體近期的民調顯示,特朗普最終贏得選舉的可能性越來越大。難道,支持他的美國人都瘋了?

  特朗普現象是反全球化浪潮的清晰體現

  在筆者看來,特朗普現象,正是當前反全球化浪潮的清晰體現。

  特朗普聲稱,他對美國目前的現狀感到憤怒:一方面,中產階層收入大幅縮水,美國家庭收入自2000年起至今猛降了4000美元;另一方面,美國企業不斷將產業轉移到世界各地,失業率或就業不足比率上升,製造業的貿易赤字差不多每年8000億美元,而「再工業化」至今還只是紙上談兵。特朗普認為,正是自由貿易協議,推動美國企業將就業向外轉移,「奪走了美國人的就業崗位和國家的財富」。他也將矛頭對準移民,認為大量移民造成了本國國民的低薪和高失業率,為社會帶來極大負擔。此外,他認為美國在外駐軍、維持國際秩序等耗費的都是美國納稅人的錢,美國人民在為全世界當「冤大頭」。

  特朗普的競選理念直接而粗暴。他反非法移民,反工作外移,反TPP(跨太平洋夥伴協定)、NAFTA(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等自由貿易協議。比方說,他聲稱要「把工作機會帶回美國,不會再讓公司搬到其他國家」;他將建立「全新的、公平的」貿易政策,保障國民就業,甚至通過提高進口關稅等手段,逼蘋果等美國企業將在境外的生產線移回美國。他亦提出對非法移民採取強硬手段,建立一個「為美國人服務的移民體制」,甚至建議在美國與墨西哥之間修建邊境牆,阻擋非法移民。特朗普在演講中說,他將採取「美國優先」的經濟政策;「美利堅主義,而不是全球主義,才是我們的信條……美國人民將再次被擺在優先的位置」。

  特朗普「美國優先」的經濟理念似乎有大量選民「買帳」。據美國數間傳媒公司的最新民調顯示,大多數選民認為特朗普雖危險而鹵莽,但與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里相比,更能帶來經濟領域的變革。在一些關鍵的州份,特朗普的支持率已佔優勢。即是說,美國未來出現一個反全球化的另類總統,其可能性並不小。

  英國脫歐亦顯示民眾對全球化的質疑

  英國脫歐公投曾被《經濟學人》列為2016年全球三大風險之一(另兩個為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和伊斯蘭聖戰組織興起),最終的公投結果既讓世界震驚,卻也在意料之內。

  據經合組織(OECD)數據顯示,自2000年以來,英國製造業就業人數減少了近三分之一。英國中產階級財富縮水,底層藍領工人就業減少,國民在全球競爭中產生了強烈的挫敗感。加上歐盟內部人員自由流動帶來的移民和難民問題,民眾對全球化和區域一體化的怨恨情緒隨之上升。投票的結果,無疑將這一情緒清晰體現出來。

  美國的「特朗普現象」與英國脫歐,皆反映了反全球化思潮的興起。而這一現象,其實有全球普遍性。

  全球化是雙刃劍

  冷戰結束後,全球化越來越被視為不可逆轉的潮流。反全球化的人多被視為「政治不正確」,往往會被貼上「貿易保護主義者」、「左翼人權分子」等標籤。

  的確,全球化的出現與深化,使世界各國能充分利用自身的競爭優勢,通過生產要素在全球的自由流動和優化配置,大大提升了全球的整體經濟效率,帶來了世界範圍的經濟繁榮與發展,讓不少國家、企業和個人都享受到了利益。另外,美國智庫蘭德公司的研究認為,過去數十年,因全球化的推進,世界各國經濟互相依賴程度日益加深,有效地遏制了大規模戰爭的出現。世界雖仍有競爭與衝突,但發生大規模戰爭的可能性極低。

  然而,最近幾年,全球化的弊端在諸多國家日益凸顯,反全球化思潮開始蔓延。總結來看,全球化的弊端有幾個方面。

  其一,發達國家由於生產成本高,生產鏈往往向更低成本的國家遷移,本國就業流失、產業空心化,導致中層和基層人民的不滿。而對資本和產業輸入國來說,外資雖推動了本地就業,卻也會對本地產業帶來衝擊。

  其二,全球化非但沒有解決貧富差距問題,反而使財富向少數人集中。全球化條件下,資本更加自由流動,有能力在全球配置資源的大財團、大資本家獲取了絕大部分的利潤,富者更富、窮者更窮,社會矛盾因此擴大和激化。

  這一點,在發達國家尤為明顯。發達國家作為主要的資本、產業輸出國,隨着實體產業出走,經濟出現過度金融化的現象,工資增速遠不及資本增值的速度,擁有資本的人對經濟的壟斷性增強,中產階級規模萎縮、收入下降,窮人規模擴大及生存絕望。

  其三,全球金融管制放鬆,減少了資本國際流動的障礙,無疑也加劇了經濟波動,破壞性的金融波動頻頻發生。

  另外,不少發展中國家為了保持投資競爭力,降低對環保的要求,使當地生態遭到破壞,本土文化傳統亦受衝擊。而未能參與全球化的國家,則被全球發展浪潮拋棄,貧困急劇增長。

  全球化對年輕人的衝擊尤為明顯

  可見,全球化是一把雙刃劍。世界各國在蒙其利的同時,亦受其害。不過,已發展的歐美國家作為資本和就業的主要輸出者,在經濟層面受到的衝擊似乎更為明顯,「1%與99%」之間的矛盾不斷上升,保護主義和民粹主義抬頭。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問題專家刁大明甚至認為,「美國自身其實是全球化的最大受害者」。

  全球化所推動的貧富鴻溝,亦與年齡息息相關。在過度金融化的社會,資本增值遠高於工資增長,年長一輩因有一定的資本積累,更易從中獲益。年輕人一無所有,處於劣勢。

  數據顯示,30年前,西方國家的年輕人賺取的收入普遍較社會平均水平為高,而今卻較社會平均水平為低20%左右。與之形成鮮明反差的是,在過去數十年,領取退休金的老人們的可支配收入,遠高於年輕人的收入增幅。英國《衛報》的一項收入調查亦顯示,在西方社會,「Y世代」(生於1980至1990年代)與「X世代」(生於1960至1970年代)之間的財富鴻溝愈發巨大。

  在這些國家,年輕人的失業率大大高於整體失業率。在情況最嚴重的西班牙、意大利等國,25歲以下年輕人失業率徘徊在50%左右,成為失落的一代。

  對正需要安家置業、娶妻生子的年輕一代,這樣的現實無疑非常殘酷。

  香港本土意識的膨脹

  近年,本土意識在香港冒起,其根本上正是反全球化浪潮在香港的體現。

  對香港而言,最大的全球影響力,無疑是來自內地,香港的全球化進程因此與內地最為相關。故此,香港的反全球化更多地體現為港人、尤其是一些年輕人對國家的離心力日增,抗拒與內地之間的往來,轉為內向、封閉。正如特朗普提出「美國優先」一樣,香港的本土派同樣在各個範疇要求「港人優先」。

  從經濟層面看,香港本土意識的膨脹一定程度也是全球化的弊端所致。目前,香港面對產業結構單一、就業結構兩極分化、中層就業流失、本地年輕人難以向上流動等矛盾。這背後的根源,正是在全球化浪潮下香港企業大舉對外投資,將增值不夠高的就業和產業轉移至內地及其他成本更低的地方,最初是製造業,目前則是服務業,使香港中、低層就業不斷流失。能留下來的,通常是外地尚無法取代的高端就業,或必須在本地市場提供的低端消費性服務業(如旅遊、零售、櫃枱工作等),香港的就業結構因此進一步兩極分化。

  另外,香港雖成為跨國公司和內地大企業的國際經營平台,但這些企業有越來越少用港人的傾向,而更多使用有內地背景或境外具經驗的人士,因為本地市場並非其目標,無需本地化。到香港的投資,並未充分惠及本地人。

  全球化的趨勢下,香港本地企業發展空間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壓。例如,本地市場狹小,政府採購是一個重要的市場力量。然而,因嚴格恪守WTO(世貿組織)規則,香港政府的採購均採用國際招標,而且往往傾向選用國際大牌公司的供應,以避免各種潛在的責任問題,本地諸多產業的中小企往往處於競爭劣勢(如建築工程、醫藥及醫療儀器等),難以得到政府項目的支持。過去二十年來,香港再沒有新的本地大型企業出現過,而原有的本地大型企業早把發展重點轉向境外,尤其是內地,在本地的發展則處於維持現狀或緩慢前進的狀態。

  可見,香港近年的全球化和國際化,未充分惠及本地中小企業和本地人。在金融、地產推動的財富驅動型經濟模式下,本地年輕人更加處於劣勢,面對前景感到迷茫、無望。

  事實上,不僅僅是年輕人不滿,香港中產階層也已有頗大怨言。他們今日雖生活光鮮,但對子女未來的發展前景卻普遍不抱信心;很多中產皆對子女能否過上他們今日的生活不感樂觀。近期,香港中產階層開始流傳「供子女海外留學不如買層樓給他過日子」的悲觀看法。他們對政府、對國家的離心力日盛,非常值得香港政府及國家警覺。

  香港未來發展需處理全球化弊端

  全球化有利有弊,身處全球化的浪潮中,必須清晰評估其弊端,並作出改善。《紐約時報》就曾評論:「英國脫歐公投的結果,反映了一大群人對當今全球經濟體系的極度不信任感」;「不論是歐洲,還是美國政府,都沒有處理好全球化對他們的衝擊。」

  同樣,香港過往在參與全球化的過程中,未有充分照顧、關懷本土的利益,本土小企業、本地人在香港這個高度開放的地方受到極大的競爭挑戰和擠壓,挫敗感和不滿情緒由此而生。可以說,年輕人從切身的境況出發,要求回歸本土、「港人優先」,是對香港過往忽略本土發展需求的反彈。

  筆者認為,在批評年輕人封閉、缺乏國際視野的同時,香港整體社會必須深刻反思,我們為年輕人留下了一個怎樣的發展空間?別忘了,今天的年輕人尚未正式踏上歷史舞台;香港現時競爭力衰退、本地發展機遇收窄,需要負上責任的,不是年輕一代,而是今天在各個領域佔據領導地位的這一代。

  還是那句話,「Think globally, act locally」。香港需要尋找新的、關懷本地發展、關懷本地人和年輕人的發展模式。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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