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電視劇《繁花》掀起觀看熱潮。
作為近年來最成功的IP之一,《繁花》如今幾乎已經與上海這座城市綁定。從上海方言的文本寫作方式,到影視劇、話劇、評彈等各種紛繁多樣、但同樣具有上海味道的呈現方式,「繁花」以一種近乎「宇宙」的能量,向我們打開上海近半個世紀的畫卷。上月香港書展,作家金宇澄出席講座「小說《繁花》的上海性和現代性」,引全城熱捧。金宇澄在講座後接受大公報記者採訪,從方言寫作入手,講述文字背後交織出的城市歷史文化。\大公報記者 徐小惠
提到《繁花》,很多人會想到兩個字,「不響」。這個上海話特有的詞語,將上海人的生活態度和生存智慧表現得淋漓盡致。「當我腦子裏用上海話寫作的時候,『不響』這兩個字立刻就跳出來了。因為上海人經常會說這個詞,如果我是用普通話來寫作,我一輩子可能不會寫這兩個字,因為普通話裏面沒有這個詞。」
用方言寫作建立辨識度
聽過金宇澄講話的人都知道,他的普通話有很濃的上海腔調,這無疑與他上海文學代表作家的身份十分應和。不過,金宇澄並非一開始就使用上海話寫作的。當初決定用上海話寫作,金宇澄表示,是因為當作家寫作到達了一定的程度,就希望能從語言上與其他作家拉開差距,建立自己的識別度。金宇澄發現,在一些電影中,當人物用方言或者帶有地方口音的普通話講話的時候,會特別生動,「當你熟悉了用你的方言來寫作之後,你會發現裏面的人物對話太方便了,在文學的場景中表現生活的滋味,一點都不用動腦筋。」
在金宇澄看來,家鄉是作家寫作的原點,人生的生活經歷、經驗有限,你在哪裏出生,你就對這裏的環境最熟悉,你的父母、你的少年時代,都在這裏。「如果我出生在城市,那麼城市一定是我寫作最重要的一塊;如果我出生在農村,我很難把城市寫得很好。」金宇澄說,這些生活積累是進入血液的,會成為作家的敘事的原點。「所以福克納說,我永遠只能寫我家鄉郵票大小的一塊地方。嚴格地說這也是大部分作家的生活原點、寫作原點。」
上海與香港的共鳴與區別
小說《繁花》從上世紀60年代一直寫到90年代,不僅講述了阿寶、小毛等人的故事,更是鋪陳出上海變遷的歷史。金宇澄在很多不同的場合都講過,《繁花》的主題是「人生是多麼的尷尬」,這種「尷尬」是一種不合適但是人一生中一定會遇到的境況,是生生不息的人生裏,那些難以言說,或者沒法進入批判現實主義的內容。那些底層生活中不為人知的一面被暴露在外的瞬間,就是金宇澄所想要呈現的「尷尬」。
而這種尷尬不僅是金宇澄筆下人物的人生,也是上海這座城市的境遇。採訪中金宇澄提到,很多年前王家衛曾經問他,上海和香港有沒有區別?區別在哪裏?
金宇澄認為,香港給他的感覺是一個原汁原味的狀態,而上海則是一座曾被完全暴露、被完全打開的城市。他用了一個有趣的比喻,說上海就像一個上海牌的旅行袋或者上海牌的手袋,有一天突然將拉鏈拉開,把上海全部打開,把裏子都翻出來給大家看,這是上海曾經經歷的狀況。「上海的特別之處在於它雖然有傷痕,它雖然被打開,但是在打開的同時它自己會癒合。拉鏈拉開,你看到裏面的東西被暴露出來,你跟着看,但是後面又給拉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