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退化，有時要入精神科醫院靜養。對，說的是我父親。他近來有一點幻想、妄想，要讓精神科醫生了解，然後配以適合的藥。

　　最初，母親對此很抗拒。「那不是入精神病院嗎？」但有什麼問題，就用哪個專科去醫治，對病人還是最好的。這是醫院的建議，而我也同意。香港對精神病院、精神病人一直態度歧視，歧視得認為不入精神病院就等於沒病，是本末倒置。「醫生說，最後會分流到老年精神科，但在分流之前，會跟其他精神病人一起的，我怕有人會打他……」對此我也沒什麼好氣，回應說：「你見報紙經常有精神病人打精神病人的新聞嗎？」「那倒沒有。」「那裏有護士的。」

　　位於大埔的精神病醫院，探病時間和做法都跟一般醫院有分別。一般醫院分兩節，中午和晚上，但這所醫院只有下午二時半到四時半一個時段。「如果我也入了醫院，你就不會撞時間了。」乘車到醫院途中，母親這樣說，我也懶得回應。進了醫院的二樓，還有五分鐘才到兩點半，只見重門深鎖，有幾個家屬跟我們一樣在門外等待。時間一到，又跟普通醫院不一樣了，我們不是自由找父親的病床，而是先告訴護士找哪個病人，然後進入一個大房間，房間有幾組枱椅，我們心領神會，兩張椅子是家屬平排而坐的，而在桌子另一旁的椅子，則是病人的。

　　之後，穿着病人衣服的人陸續進來。他們有老有少，見到家人時都露出快樂的表情。有個男人彷彿在這裏住了一段日子，妻子來探望，話也不多半句，就拿出啤牌溝通。有個很年輕的，不足二十歲，父母姐弟叔嬸都來探望，但每次只能見兩人，他們就車輪轉一樣，我倒感到年輕人對某些親戚有點不耐煩，看來他的病，他的家，有很多難以理解的故事。

　　我父親坐在輪椅出來，第一句就說：「醫生剛才說，可以出院了。」這句話，讓我知道他還未可以出院。我也不想他住醫院，但有病，可以怎樣？但他吵完之後，又乖乖地坐下來看書。

　　人到老年，唯一敵人就是病。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