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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轉舞台/笑淚交融《櫻桃園》\陳德錦

時間:2023-01-31 04:24:54來源:大公报

  《櫻桃園》是契訶夫的後期力作。即使對俄國戲劇認識不深的人也或聽聞此劇目。的確,它是契訶夫劇作中內容更易懂、舞台技巧更洗練、人物性格更鮮明的一部。不過,它仍然未能逃過劇團和劇評家的批評。經常排演契訶夫劇作的著名戲劇理論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櫻桃園》首演時便說此劇在排練上頗有難度,因為它的主題微妙深刻,不易把握。劇作家本人看了綵排後也有些不滿,對其中悲情與歡快的交融程度未予肯首。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直言:「第二幕毫無情節可言,應予刪減。」

  舞台,是戲劇能否獲得世人賞識的第一關,契訶夫只好遵命刪改了第二幕。其實第二幕是全劇的開展部分,幾乎所有人物都出了場,表述自己對現實處境的看法,還安插了一個過路人拿過柳苞芙施捨的金幣,反映了女主人公的大方慷慨。

  在此有必要談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戲劇理念,也就是廣為人知的、演員的金科玉律:「方法」理論。這個表演理論要求演員對角色有充分認識,必須掌握角色的心理,使自己的感知全面投入到角色之中,再通過語言和動作的外現使觀眾有所感受。

  傳統名劇角色的形象多已定型,演員駕輕就熟,發揮更有信心。至於《櫻桃園》,雖然是契訶夫成熟之作,卻仍有他早期劇作的特點:人物心理內斂、複雜而多變,是俄國社會轉變中各階層人物某程度的寫真,至少是契訶夫意識中新時代人物的形態。現實生活不一定能提供這些模特兒讓劇團參照,演員只得細研劇本或自發創造。不曉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早年是否已打算實踐這個「方法」理論,若然的話,他也許就會遇到不少困難。

  劇中人性情互異,往往迸發矛盾。當女僕杜尼雅莎對回家的安尼雅說:「管家向我求婚了!」哪知安尼雅心不在焉,只說:「我又丟了髮針……我的房間、我的窗子啊,我回來了!明早我得跑到花園去……」兩個年齡相近的少女,心理卻有很大反差。在舞台上只是幾句話,隨意帶過,觀眾也許便忽略了。

  又如由農奴蛻變成商人的羅伯興,一邊不忘自己的卑微出身、一邊又展示自己的商業手腕,要演活這角色,演員必須掌握農民和商人結合的雙重稟性,還有他在戲中的特殊身份。

  大學生特羅菲莫夫是契訶夫筆下那能看到時代曙光的人,但也無從能馬上有所成就,且不說其他依賴舊日貴族為生的管家、僕從,他們起初也未能從「櫻桃園即將易手,被砍伐,改建為出租別墅」這夢境醒轉過來。這些心旌搖動的人物也需要演得活靈活現。

  到了劇終,有人醒轉過來了,為自己思考前路,仍有人依然故我。柳苞芙還要再赴巴黎,用富有姑媽給她的錢大手大腳地花費。老僕人費沙最為可悲,他在貧病中目睹莊園最後的時日。這一系列各有個性又在劇中有不同處境的角色,牽絲扳藤要合演一場動作和諧的戲,實在不容易。然而,通過作家美妙的文句和氣氛的鋪排,以及多年來眾多劇場的實踐,使《櫻桃園》煥發着歷久常新的動人效果。一位俄國女演員說劇作就像一部交響樂,這比喻很能點出它的藝術特質。

  至於契訶夫把《櫻桃園》定調為喜劇,大概是想及人物在一幢舊宅中昏頭轉向,不過為了一個不能扭轉的結局,而這結局畢竟也有好處:那是人物的新生,至少帶來新生的機會。淚與笑畢竟最難調合,宣傳上改稱為正劇也不是沒道理。

  《櫻桃園》不乏喜劇材料,但莊園易主、告別往昔美好歲月,難免引人鼻酸。我看了由茱迪丹慈(Judi Dench)演出柳苞芙的電影版本(一九八一),雖不是最完美,但電影運用了特寫和分鏡頭,角色的情緒似更能細緻發揮,觀眾注意力也更集中,何況還有靈活的照明和音響效果。也許契訶夫構思時腦海浮現的正是明媚的春光和砍伐樹木的聲音,一個更接近電影影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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