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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村官:鄉村旅遊見轎車也要見驢車

時間:2019-02-18 11:11:50來源:大公网

劉留根從雲南紅河哈尼梯田參觀回來,想修一條村里連結萬畝梯田的天路,集體卻拿不出一分錢,於是他在夜間密謀三位老人,帶頭上山義務修路。這個被當地譽為「新愚公」精神的行動,一年欠下了村民19000個「義務工」。「一個工算100元(人民幣,下同),就接近200萬元」,河北涉縣關防鄉后池村支部書記劉留根對大公報記者說:「與其說是感動,不如說是心痛,堂堂正正當村官16年,這是一件最不願公開的村務」。 

河北涉縣關防鄉后池村支部書記劉留根(中)、村委會主作劉丙祥(左)、村委會委員劉擁軍(右)在村里合影|顧大鵬攝

    劉留根今年54歲,上有四個姐姐,下有三個弟弟。小時候過春節,一家人圍坐一起吃年夜飯,父親問孩子們「長大了想干什么?」劉留根第一個搶答「當大隊長」。當了20年生產隊小隊長的父親心生酸楚,還是誇讚兒子「有出息」。劉留根是男娃中的老大,父母寄予厚望。 
     
    「當村官是兒時真實的想法,直到成人也沒有改變」。劉留根高中畢業后直接參軍,當了四年班長。1992年回鄉如願當了村長,之后又連任村支書十幾年。他向記者坦言:「憑心而論,也曾經想臨陣當逃兵,外出去做生意養家」。 
     
    曾想臨陣當逃兵 

    河北涉縣關防鄉后池村村民義務修梯田|顧大鵬攝

      劉留根家有10口人,1頭毛驢,11畝梯田。5畝梯田種谷子,6畝梯田種玉米。谷子畝產150公斤,每公斤8毛錢;玉米畝產300公斤,每公斤7毛錢。按80年代初期的行情,記者幫劉留根家合計了一下:「全年收入1860元(人民幣,下同)」。劉留根糾正說:「賬不能這樣算,小米和玉米是口糧,免強能餬口,不能算錢」。 
       
      后池村離山西近,翻過一道山梁,就是大寨。這個小山村和中國北方大多數村庄一樣,經歷了土地承包運動的黃金十年,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便陷入了整體性的經濟頹廢。「最明顯的三個症狀,一是人才流失,一是生產工具(耕牛和毛驢)流失,一是地力流失」,劉留根說:「八十年代初期,后池2000人口,20歲至45歲的男人佔一半」,現在象劉留根這樣55歲的男人,已是村里從事生產的主力。 
       
      后池,是后沐牛池的簡稱。村前有人畜共飲的泉水窪,也是耕牛沐浴休憩的地方。除了女媧出宮補天的采石場,還有從腳下延伸至房頂,一直攀援至山頂的通天梯田。儘管一年四季獵奇者不絕於旅,但是村里300多戶1000多人,誰也猜不透遊人心中的好奇。2015年,劉留根參觀雲南紅河哈尼梯田回來,決定復耕被村民棄耕20年的梯田時才發現,通往梯田的羊腸小徑,早已沒入荊棘里。 
       
      密謀打通梯田路 

      后池村山坡上的梯田如畫|顧大鵬攝

      「經施工隊估算,10公里的羊腸小徑,拓寬到三米半,光土石方工程,至少需要100萬元」,劉留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低下頭,他說:「當時,集體一分錢也拿不出來」。晚上他讓老伴燉了個土雞,打來二斤白酒,把三位老人請到家里,共謀鄉村復興大計。 
       
      三位老人中的長者叫劉乃分,是年69歲;最年輕的叫劉土貴,是年64歲;還有67歲的劉虎全。三人二話沒有說,第二天就自帶乾糧結伴上了山。 
       
      劉留根「最不願公開的村務」中,包括安排村委劉擁軍,每天通過村委會的大喇叭向村民報告三位老人「自覺」義務修路事跡,還委婉的發出村委會的動員令。一周內,后池村的男女老少都跟了上來。劉留根沒有想到他這個羞于啟齒的「秘密」行動,打擾了當地官員的周末休息。 
       
      「村民修路是2015年12月開始的,一個月后,邯鄲市委書記高宏志來到工地送來2萬元慰問金,還誇我們是『新愚公』」,劉留根說:「在之后的一年里,涉縣縣委書記汪濤上山有100多次。這個原計划三米半的單行道,被市里規劃為七米寬的『心』型環線」。 
       
      劉留根原本復耕谷米的梯田,在園藝規劃師的手下嫁接成為「林山、葯谷、果園、花海」景觀。后池村的願景很快從紙上移植在梯田里,山下築起一座1萬立方米的塘壩,山頂新建一個1000立方米的水櫃。村里一座浪得虛名的桃花山,2018年春天綻放出漫山桃花,喜迎萬餘山外遊人的笑臉。 
       
      見轎車也要見驢車 

      收工的村民牽着毛驢回家|顧大鵬攝

      「后池梯田繼菲律賓伊富高梯田、瑞士拉沃梯田、雲南紅河哈尼梯田之后,是世界第四大梯田」,儘管劉留根說「並不是誇海口」,不過可以明顯能感受這個村官極力掙脫土地束縛的衝動。接愛受記者採訪時他很少提起過往的無力感,更多的釋放出被時代潮流裹挾前進中的諸多不適。 
       
      在專家規劃的願景里,有一個聲光電生成的「夜景梯田」項目,「夏天可以欣賞千里飄雪,冬季可以欣賞漫山野花,還可以在夜晚看到流星雨從銀河徐徐降落田野的幻景」。劉留根亦喜亦憂,他給記者舉了幾個案例,小心而含蓄地表達自己的看法。比如,他原本設想的一個供孩子們體驗的「野趣童園」,已經「升級」為泛紅的空中宣誓平台,山的對面還種出了供遊人致敬的一面世界上最大的國旗。 
       
      劉留根這個只有高中學歷的村官,在快速前進的列車上暈了車。他捫心自問:「鄉村振興步子是不是邁得有點太大了?」。他一再表示,憑他的認知,無力判斷「宣誓平台」「新愚公長廊」和「聲光電夜景梯田」的價值和生命力。 
       
      「嫁接于梯田之上的項目,如果離開了毛驢和人的合作,聲光電合成的谷浪、野花,還有夏日飛雪,是否真有人喜歡?」 劉留根說:鄉村旅遊「見轎車也要見驢車,見人群也要見牛羊。不然,剛剛起步的鄉村振興之路就會泡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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