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年近七旬的洪伯伯是香港現今唯一的人力車伕,一輩子勤奮拉車,為市民及遊客服務 大公報記者郭艷媚攝
爸爸拉人力車,手停口停,「兩個兒子從沒怨言,偶然還會去幫我洗車」,洪伯伯望着他的人力車說。年近七旬的洪伯伯是香港現今唯一的人力車伕,頭頂寬大草帽,滿臉風霜,一輩子勤奮拉車,「拉大」家裏兩個孩子。父親節前夕,老車伕在新天星碼頭和記者細談舊日「輪跡」,人力車儼如他的第三個兒子,有「它」伴行,一家人走上幸福路!
車胎震動 親子回憶
人力車大大的輪胎穿梭於馬路中,洪伯伯孤身拉車,烈日下老車伕的背影,原來一點也不孤獨!港英政府在六十年代末停止向人力車發牌,如今全港僅剩洪伯伯一名車伕。洪伯伯靠拉車把家裏兩個孩子「拉大」,人力車大半生陪着他走過風風雨雨。說到風雨,「沙士」疫潮令他印象最深,曾試過三個月沒有一分錢給家裏吃飯,「街上行人都戴口罩,大家怕車子髒,沒有一個人敢坐。」
乖兒子幫爸洗車
儘管如此,兩個兒子對洪伯伯從沒怨言,偶爾還會去幫父親洗車。洪伯伯那雙深陷的眼睛凝視着他的人力車,眼神流露出待車如親生兒般的情愫,「大仔成年啦,開始懂事,知道爸爸辛苦,知道人力車有存在的價值。」六月太陽很燙,他那雙黝黑的手掌起了深深的繭,彷彿訴說着他那非一般的「輪跡」。
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童年,有人會想起麥芽糖甜味,有人會想到床底那個布娃娃,然而對洪伯伯兩兒子來說,童年是人力車輪胎的震動和聲音。「他們小時候坐我車上山頂,話好得意啊,很好玩啊,死都不肯落地。」洪伯伯笑說。他眼睛瞇成線,一臉慈愛無法掩飾。
車伕爸爸始說他入行的故事了!洪伯伯老家在海豐,「當時拿牌的九成九是海豐人。」洪伯伯拍拍心口說。上世紀六十年代,他做花園工作,「表叔覺得我在鄉下太辛苦了,又賺不了錢,告訴我來香港拉車,一日有一百至二百元,當時香港工人平均每月收入才三百多元,相比下,人力車伕職業自由又清閒。於是很多海豐家鄉的人都來港了。」
到了七十年代,還是年紀輕輕的洪伯伯拉着人力車,穿梭於香港鬧巿馬路間,路途窄窄,影子長長,人們聲音低低,大家笑容滿滿。在他眼裏,似乎是一個黃金時代。「我們拉車的屬高薪,每日可賺幾百元,當時一碗雲吞麵才個半(一元五毫),麵包才兩毫,而且通常是洋人乘客,他們從來不講價,你開多少,他們就給多少,當時的人很有錢,從來沒說過車費貴。」有一次,一個外國人覺得自己的硬幣很重,竟然整包翻出來,全給了洪伯伯。
洪伯伯愛妻也是海豐人,「她自己在餐廳工作,當自己明星一樣,穿得很漂亮,又化妝,很貪靚。但從沒抱怨過我工作賺錢不穩定。」洪伯伯口中,善解人意的洪太太把兩兒教育得很好,「今年大兒子十八歲,小兒子十七歲,都在讀書,從來沒說過爸爸不要拉車了,很乖!」有時洪伯伯生病,兩兒會幫父親拉車賺錢,讓洪伯伯覺得很安慰。梅艷芳坐過他的車
夏天的葉片繁茂葱蘢,新天星碼頭遊客稀少,十幾輛綠色斗篷、紅色車身的人力車,靜靜地停泊在中環七號碼頭的天橋底。洪伯伯拿着一瓶清水悠閒地靠着人力車說:「八十年代,梅艷芳坐過我車去上環街市。她人很好,談笑間很樂觀,還很大方給了我五百元貼士,可能當年我靚仔,小費比同行的都多,但是我不敢說啊,怕人家妒忌啊。」一見面,就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吒叱三千輛 惟今剩三輛
人力車在香港,走過逾百年歲月,也曾風光一時。一八七○年人力車傳入本港,當時許多體力充沛的男兒當上車伕,為客人拉車,克服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短短幾年間就成為了本地一種流行的交通工具。
在一八八三年,政府開始管制人力車出租服務,限定車伕要「陸軍裝」髮型,而且不可以留長指甲,一個個車伕年輕力壯,威風凜凜。及至一九二○年,全港已超過三千輛人力車。
「現在有十幾架人力車,但只有三架是有牌,可在路面載客行走的。」洪伯伯嘆息。
一九二四年,香港引入的士後,小小的車胎取代了大大的輪子。隨後,人力車被慢慢淘汰,一九六八年港英政府更停止向人力車發牌,至一九七○年已減至不足二百個持牌車伕,至二○一三年僅餘三個持牌車伕。
「有一個過世了,一個陳伯已經九十多歲,退休掛牌了,現在全港只得我一個有牌。」洪伯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