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目前各個部門積極安撫市場情緒,平息不斷上升的資金成本,避免在防範風險的過程中產生新的風險\資料圖片
中國內地可能即將迎來金融周期的高峰時期,在這個過程當中,有三個細節很重要,一是中國經濟整體槓桿率在過去二十年間,僅僅是從2005年到2008年間略微有下降,從中長周期視角來看,1990年代到現在,整體槓桿率都是持續上升的;二是在最近十年的宏觀槓桿提升過程中,國有部門的上升最為明顯的;第三是在國企部門內部,也是上游資源類和基礎設施類的槓桿水平上升最快,尤其是在2009年「四萬億」刺激以後。\東方證券首席經濟學家、總裁助理 邵 宇
總體而言,在過去三十多年中,看到的更多是這樣一種情況,即貨幣供應遠遠高於整個實體經濟的增長,幾乎在所有情況下,兩者都有一個接近5%的缺口。這不僅是中國內地獨家的狀況,而是放諸四海皆準的情形,發達經濟體的M2(廣義貨幣供應)跟實體經濟增長之間也有一個5%的缺口。每年5%的額外購買力的積累,這麼多年下來,一定會堆積成為一個巨大的泡沫,而且這個泡沫恐怕是跨全球連通在一塊的,因為畢竟上一輪全球化,我們稱之為「全球化3.0」,從資產負債表角度來說,是中國央行的流動性釋放的源頭,跟美國聯儲局流動性釋放的來源緊緊捆綁在一起。
期限錯配推高資金成本
為了有效討論宏觀經濟整體和構成部分之間的槓桿變化,我們可以構造基於宏觀多部門的存流量的一致性模型(SFC框架)。單獨看某一個部門肯定會一葉障目,所以需要觀察六個宏觀部門的整體變化情況。這六個部門包括三個實體經濟部門:企業、居民、政府;兩個金融部門:我們把商業銀行看做一個獨立的金融部門,影子銀行和金融市場並列為和商業銀行一起的廣義商業金融部門,把中央銀行視為另外一個金融部門;最後一個部門,因為是一個開放的全球化環境,就是把整個國家視為整體,是一個對外部門。
對比美國2008年金融危機前後的情形,其各部門槓桿的轉移非常明顯,大體是從居民部門轉移到了政府和央行。但是絕對意義上的去槓桿很難發生,尤其是廣義貨幣與經濟增長的比例很難停下來,不管影子銀行還是商業銀行均創造了整個信用體系和信用貨幣。
貨幣、信貸和社會融資總量的內部構成也非常有意思。理論上看,直接融資和間接融資的整個發展邏輯和監管方法完全不一樣。中國內地的情形基本是這樣,首先居民的儲蓄率很高,這個儲蓄先存入大型銀行,大銀行再購買小銀行的同業存單,小銀行拿到資金後,可能就給了通道型金融機構和資本市場類機構,包括券商、基金,它們的子公司、還有信託等等,資金最終來到資本市場,購買股票、債券或者其中的優先部分,還有一大部分購買非標資產(往往是房地產和地方基建相關項目),也就是房地產和金融市場相關的產品。長長的代理鏈條模糊了零售銀行和同業業務,打穿了直接融資和間接融資的邊界,扭曲了監管的邏輯。
理論上說,在資本市場上應該是買者或賣者自負其責的,而在銀行儲蓄這部分,多少帶有一點的存款保險和銀行的信託責任。但通過這樣的傳導鏈條,所有的資金和產品都混在一塊,而且鏈條越來越長,則期限錯配和信用錯配就越嚴重。舉個例子,假設每一個金融機構從一般理財(儲蓄)到資本市場產品的傳導過程中,每個金融機構僅僅承擔0.5年的期限錯配;那麼,如果這筆資金在二十家金融機構「空轉」一圈,那麼最終從資產端到負債端就有十年的期限錯配,價格也要昂貴100個至200個基點,最終的資金成本必然會高企。這就是影子銀行或者說是銀行的影子,也是行業一直心照不宣的遊戲,其間金融機構確實賺錢和做大做強了,金融體系因此快速膨脹,但風險必然也增加。
加息未必有利去槓桿化
在過去的幾年中,資產規模和槓桿增長最快的當屬銀行類中小金融機構,它們通過同業業務使得資產和槓桿快速提升,這就有點類似次貸危機之前的投行雷曼兄弟了。當時,雷曼兄弟的槓桿率甚至高達三十多倍,當然我們的金融體系中槓桿率不可能有那麼高,但這不意味着風險就會小,因為我們的風險承擔能力遠遠與發達金融市場無法相比。
金融亂象已現,利潤資產價格泡沫的高企,以及代理鏈條拉長和「蘿蔔章」的灰色地帶。因此,貨幣當局開展了一系列的流動性收縮操作,央行的思路可能是,希望銀行間流動性供給的成本提升,但不調整終端企業和個人用戶的貸款利率,從而擠出金融機構的利潤,並降低其資產規模和槓桿水平。極端情況下,倘若確實模仿一次類似於美國的去槓桿的話,學學聯儲局就可以了,在三年時間裏面加息十七次,然後就是次貸危機了。
然而,根據我們的模型測算,其實提升準備金或者利率,最終結果往往出人意料,並不能夠真正去槓桿化。故此,最關鍵的問題是,如果中國內地經濟增長還要有一個6%左右的底線的話,維持多少的總體槓桿比率和分部門比率是合適的。換句話說,是不是存在一個關鍵的節點或者閾值,去槓桿化到這個水平就可以了。
在中國內地經濟改革的整體框架中,金融並不虛擬,而是很真實的東西。金融體制改革就是提供充分的流動性,並按照市場的方式配置到最有回報的資產上面去,當流動性通過久期錯配釋放出來以後,實體經濟的生產要素,包括勞動力、土地、技術創新等已經無法中和上述流動性。如果只有水,沒有面,那麼到處都是泡沫;反之,水不夠,面也會砣,最終拖累經濟增長。
防範新風險 穩定投資情緒
今年上半年從流動性的收縮、金融監管的風暴,還有金融反腐已經形成共振,近期各大類型資產價格的反應還是比較充分,有一些風險也已經得到釋放。
目前各個監管部門都在積極安撫市場情緒,貨幣當局也在季節性的平息不斷上升的資金成本。相信決策者已經注意到了,避免在防範風險的過程中產生新的風險,這樣對於穩定市場的情緒和預期有積極的作用。共振效應下降使得我們對未來的金融市場的判斷可能更為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