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產品

首页 > 财经 > 正文

澤被萬物/通縮力量正在聚集\西澤研究院院長 趙建

時間:2021-07-02 04:24:38來源:大公報

  圖:分析認為,全球迎來通脹浪潮,其中美國的壓力最大,但現在是時候擔心通縮的出現。\法新社

  搞經濟學的首先要記住一點,市場經濟是天生的通縮「體質」,持續的高通脹、惡性通脹都是市場經濟被人為扭曲、名義價格上漲無法形成利潤激勵、供給體系被人為破壞的結果。這類人為扭曲和破壞,淺層次的是政府濫發貨幣,造成供給側無法有效的組織生產;深層次的則是政府盲目干預,甚至採取計劃經濟,造成經濟結構的比例失調。這樣的教訓,在歷史上很多國家都出現過。

  因此,只要搞好真正的市場經濟,通脹不容易出現,通縮才是最大的困擾。然而,市場經濟也不是萬能的,其通縮傾向集中於商業性強的產品,對於一些公共品,比如醫療、教育等則是供給不足的,是「通脹」的。這反映在中國就是房價泡沫,學區房泡沫本質上是公共品的通脹。歷史上典型的通脹、滯脹,都是市場經濟被人為、外在、偶然的因素衝擊了,供給體系遭到破壞。惡性通脹總是發生在戰爭、革命、轉軌、國際關系惡化等特殊時間之後,就是這個道理。在此期間,政府往往瘋狂印鈔彌補財政赤字,所以人們往往將貨幣超發與通脹聯繫在一起,還形而上學的搞了一個數學方程式。殊不知,政府濫發鈔票本身就是一個結果而不是原因。

  疫情發生後,筆者較早提示要發生大通脹,因此還跟一些經濟學家發生了爭論。因為那個時候大家都很悲觀,經濟處於危機狀態,怎麼可能會通脹呢?事後來看,全球很快就迎來通脹浪潮,其中美國的壓力最大,但現在筆者覺得該擔心通縮了。

  疫情重塑全球貿易結構

  總量上,是全球貨幣大脈衝後的衝擊回落,通脹本身就內含着通縮的力量。現實中很多惡性通脹,從實際變量(比如名義收入/CPI消費者物價指數)來看是通縮的,貨幣是短缺的──貶值太厲害,印錢的速度跟不上實際貨幣需求(注意是實際貨幣餘額)。現在上遊價格漲得那麼厲害,資本品和生產資料漲得那麼高,下遊企業無法即時調整價格,利潤被壓薄甚至為負,經濟就會大幅收縮。

  結構上,存在着兩大錯位,疫情周期的爆發時間、中國與其他國家復工復產的時間都是錯位的。中國最先停工停產,供給出現暫停後,某些重要物資(以豬肉為代表)與生活物品的價格發生普遍上漲。其後全球疫情嚴重,供給開始受到限制,同時貨幣大寬鬆創造需求,繼而也開始出現嚴重通脹。但由於中國的外循環帶動經濟的力量非常強勁,產生了兩大後果:一是刺激內需的貨幣政策可以率先邊際收縮,也就是率先回歸正常化,這樣在貨幣條件上就會產生一種通縮力量;二是外需帶動的產能快速累積,一旦國外的生產恢復正常,外需帶動的產能和資本支出就會造成過剩,這也是一種通縮力量。

  以上所說的貨幣退潮、外需減弱,都會對國內產生通縮力量。事實也證明,最近幾個月在豬肉價格、蔬菜價格大幅下降的壓力下,中國的CPI已經出現頹勢。大宗商品價格的上漲似乎也不再那麼瘋狂,而且呈現出強弩之末的態勢。只要生產者物價指數(PPI)傳導不到CPI,保證微觀實體有利潤,那麼PPI掉頭向下進入漫長的通縮周期也是遲早的事。

  疫情時筆者判斷出現大型通脹的邏輯很簡單:需求可以通過印鈔創造,但供給卻遲遲不能恢復。當美聯儲將幾萬億美元直接打到居民和企業賬戶上的時候,消費會立即創造出來,但由於全球停工停產供給收縮,超市裏的商品或者被搶購,或者就得提價。這時普遍的物價上漲也就是通脹開始了。

  後來中國率先恢復生產,其他國家則相繼陷入疫情泥潭,正常的生產和服務活動中斷,供給無法滿足,大量人失業,只能通過印鈔滿足社會保障。但紙幣和銀行賬戶中的數字畢竟不能當飯吃、當衣服穿,鈔票能到超市商店買到東西才是硬道理。因此,面對日益空蕩蕩的倉庫和超市貨架,如果中國當時沒有控制住疫情並快速恢復物資供給,後果將不堪設想。

  在疫情後一段時間裏,國際經濟格局就變成了「美歐印鈔創造需求,中國加速生產」。從中國出去的航船載滿「中國製造」,回來的航船則空蕩蕩,以至於航運價格和集裝箱價格短時間內漲了一倍多。這種全球貿易空間結構的變化需要再平衡,並引發了巨大的後果,表現在:人民幣強勢升值,美元步入弱勢周期;中國無風險利率上升,但美債利率一直走低,中美利差擴大;中國通脹先起也先下,與美國錯位;中國資產價格也是先起先下;中國貨幣政策率先開始正常化,之後是新興國家,巴西、俄羅斯、土耳其等已經加息。

  警惕貨幣政策錯位

  我們回頭看,每一次全球貨幣大寬鬆周期,中美之間的貨幣政策都是錯位的。次貸危機後,美國率先寬鬆釋放7000億美元,之後三次QE(量化寬鬆),中國跟上四萬億元人民幣。大通脹率先在中國出現,中國不得不在2011年三次加息,歐元區緊隨其後,分別引爆中國民營企業信用危機和歐債主權債務危機,中歐步入更大強度貨幣寬鬆政策周期。美國在2014年開始逐步減少並最終停止QE,到2015年開始加息,中國則在2014年加大寬鬆力度,繼而先是引發股市瘋牛和股災,之後則是「811匯改」後的人民幣大貶值,2016年棚改貨幣化刺激的房價飆升。

  復盤上一段經歷,我們看到了很多相似之處。周期性力量是相似的:貨幣脈衝之後的回落,物價熱脹之後的冷縮,泡沫喧囂之後的平靜、迷茫與恐慌。結構性力量也是相似的:貨幣寬鬆總是從發達國家開始啟動,但率先因為通脹與泡沫而退出寬鬆政策的則是新興國家。

  我們必須要思考貨幣政策這種空間大錯位的原因,因為這會對大類資產產生極其重大影響。筆者觀察過全球貨幣政策在「危機—修復」這個過程中對資產價格的影響,一般來說危機發生伊始,各國幾乎同時施行貨幣大寬鬆政策,並引起貨幣大放水的共振,此時首先是金融市場在信心和預期的提振下開始大漲,之後隨着經濟基本面的逐漸修復,通縮預期衰減,大宗商品開始啟動;大宗商品瘋狂上漲後開始出現通脹預期。

  另外,由於貨幣地位不同,發達國家貨幣寬鬆程度最大,又因為國際化程度高,可以在全球尋找資產池,而國內不會引發比較嚴重的通脹。新興國家則不然,經濟和金融對貨幣容納的深度和廣度都不夠,對貨幣增發和寬鬆的耐受力較小,跟着發達國家同步搞貨幣放水很容易在國內引起通脹和泡沫,此時為了保持幣值穩定,只能被迫率先停止寬鬆,如果通脹嚴重還要收縮貨幣和加息。今年年初,當美國還在貨幣大躍進的時候,巴西、土耳其、俄羅斯等新興國已經開始加息,就是這個道理。

  中國不是發達國家,人民幣國際化程度也較低;作為第二大經濟體,工業門類最齊全的製造業世界工廠,也不是一般的新興國家。疫情危機後,中國又一次面臨着與美國貨幣政策錯位的問題。美國放鬆的時候,會率先在中國引起反應(拉動外需、人民幣升值、資產泡沫),中國不得不率先「剎車」。當美國國內經濟恢復過來,開始放緩和停止貨幣寬鬆的時候,中國經濟和金融市場的反應也很大。美國的貨幣政策轉彎,中國受到的衝擊反而更大,因此不得不開始反向放鬆。

  最近中國對外出口增長勢頭、工業企業利潤、PMI(製造業採購經理人指數)等都出現了較大的調整,這就是其中的苗頭。而中國的貨幣政策基調也在悄悄發生變化,自二季度以來放鬆貨幣市場,最近又變相降低存款基準利率,實際上就是用國內的貨幣政策對衝美國taper(減少購債)的緊縮效應外溢。這種貨幣政策錯位產生的宏觀後果是巨大的,從上一次來看,美國寬鬆放緩、中國寬鬆重啟,債、股、匯、房等都發生了巨大的波動。

  這一次會不會歷史重演,與2012年以後類似,上半場依次出現房跌、債牛、股牛、匯貶,之後則是股災、債災、匯升、房牛?歷史當然不會簡單重複,但會有相似的節奏嗎?

最新要聞

最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