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日本藝術家大塚千野記錄一系列「與自己的合影」 資料圖片

　　伴隨着人的成熟和一天天老去，人們的記憶也在發生變化，很多關於幼年和童年生活的記憶漸漸地就黯淡了，甚至變成殘留的片段。雖然對於每個人來說，情況很不同，遺忘卻是無時無刻不在發生。有的人仍然能夠記得兩三歲時候的事情，有的人連中學生活也不大記得。而很多童書作家，則是仍然沒有遺忘了童年的人。所以借助童書繪本，我們也可以常常令時光倒流，回到童年，與童年的自己相遇，然後再遇見自己的子女，來一場彷彿是跨越時空的約會。

　　成年人無法理解孩子對某一類糖果的渴念，是因為我們忘了小時候追求過「比酸更酸」的口腔刺激；成年人也無法理解孩子對某一些事物的恐懼，也是因為我們忘了小時候，背後的黑夜呼出陰風陣陣能令人靈魂出竅。我想起多年前的一天晚上，孩子不斷地從卧室走出來，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要一個睡前擁抱。尚在電腦前工作的我很不耐煩，「為什麼快十點了，還不上床睡覺？」他喃喃地說：「睡不着啊！」我很想罵他，可是看到他可憐的樣子轉念一想，我小時候也會有，什麼煩惱都沒有，卻依然睡不着的時候啊！不如我們一起看《快點睡覺吧》。這是日本繪本作家秋山匡的作品。秋山匡是一個特別了解孩子的人，他知道小孩子也有怎麼都睡不着的時候。書裏，睡不着的幸太郎做什麼呢？來數跨柵欄的豬吧，一隻豬、兩隻豬，……，二百九十隻豬……終於，柵欄裏擠滿了豬。豬還開始發牢騷，哼嚕，哼嚕，太吵了，幸太郎睡不着。這回開始數跨柵欄的媽媽，一個、兩個……，終於柵欄裏也擠滿了媽媽。媽媽們唱起歌，幸太郎還是睡不着。再換數跨柵欄的怪獸吧，終於怪獸也塞滿了柵欄。豬在發牢騷，媽媽在唱歌，怪獸在嚎叫。太吵了，太吵了，幸太郎忍不住大叫：「快點睡覺吧！」然後他就累得睡着了。我和孩子看這個繪本看得咯咯笑，有那麼一瞬間，我彷彿回到了我的童年生活，就在那一瞬間，我理解了我的孩子。笑完之後，我們互道晚安，過了一會兒，我再去看他，他已經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繪本這種書，雖說是寫給孩子們看的，但卻最適合親子共讀。這個共讀的過程會讓成人有機會重溫自己的童年感受，從而更加能夠理解自己的孩子。有一位日本藝術家，名叫大塚千野（Chino Otsuka）。她把自己長大後的照片放在自己小時候的照片中，製作出了一系列「與自己的合影」（Image Finding Me），並將照片整理成一本以自己名字命的書《CHINO OTSUKA》。她十歲就移民英國，因此她通過這種方式來與自己的童年相遇，來保存記憶。然而在親子共讀的過程中，我們或許也能體會到一點她發布那些照片時的複雜心緒。譬如和孩子讀一本講公園的書，我也會想起自己小時候和父母出遊，在公園裏和弟弟分享一瓶汽水的畫面。我會停下來，將我的故事也說給孩子聽。在孩子聽來，我的故事和冒着泡泡的彩色汽水一樣，是那麼古老而遙遠，像天方夜譚一樣神秘而有趣。當我說到我還在街頭賣過汽水，雖然那是在我們家鄉小城集市上唯一的一次。說者無意，聽者沉醉，那一刻就是回到童年，又與孩子相遇的一刻。我們共享那些場景和感受，分享喜悅，彼此安慰。

　　不知道現代都市的父母每天能有多少時間和自己的子女聊一聊天、談一談心的，假如真的抽不出時間，也至少一起讀一本書，這樣既不會遺忘了自己的童年感受，也能和孩子走得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