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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含在路牌上的密碼/方 元

時間:2018-06-20 03:16:00來源:大公網

  圖:香港的路牌見證着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故事/作者供圖

  那個一頭蓬鬆鬈髮的漢密爾頓—戈登先生,每周末我都會在路上見到幾次。他作過英國的外相和首相。他離我住的地方只隔着一條街……我說的是那條以他命名的街道。香港有許多以英國官員命名的街道。雖然人們對這些異國名字見怪不怪,但未必知道這些路牌隱含着權力與歷史的密碼。

  大量以人名命名的街道是香港城市文化的一個特點,而在中國其他城市極少看到冠以人名的路牌,更看不到以英國人命名的街道。例如在北京,除了孫中山、張自忠等三位抗日英烈之外,再無以其他現代名人命名的街道,即使毛澤東、鄧小平也未享有這種殊榮。不以國家領導人的名字作地名、街道名,這是毛澤東親自立下的規矩。在當年社會主義陣營的十幾個國家中,中國是唯一作出這樣規定的國家。今日在中國一些大城市中所見的「中山路」、「張自忠路」都是過去國民黨當政時留下的。

  香港以人名命名街道是跟從英國的傳統。表面上看,這是表彰和紀念那些人的軍功政績,但其實還有更重要的功能:用這些符號來體現英國管治香港的權力。最明顯的就是那些以英王、英國內閣大臣及港督命名的街道。

  除了宣示權力之外,路牌還具有講述歷史的功能。例如那些以鴉片戰爭人物命名的街道,它們的名字可以連成長長的歷史文本,告訴我們英國殖民者如何來到香港:

  「鴨巴甸街」是以英國政治家鴨巴甸四世伯爵命名。他的本名是喬治.漢密爾頓—戈登(George Hamilton-Gordon)。一八四一年至一八四六年,他在卑利(Robert Peel)首相的內閣中擔任外相。中英第一次鴉片戰爭是在上屆政府──蘭姆(William Lamb)內閣的後期爆發的。卑利內閣上台後,便由漢密爾頓—戈登主導制定對華政策。他秉承前任外相亨利.坦普爾(Henry Temple)的「炮艦外交」,強迫清朝政府接受不平等的條約,開放五個通商口岸及割讓香港。

  「士丹利街」是以作過三屆英國首相的愛德華.史密斯—士丹利(Edward Smith-Stanley)命名。一八四一年至一八四六年他在卑利內閣擔任殖民地大臣時,正值在中英第一次鴉片戰爭,他是負責中英談判具體事務的內閣官員。據說他對佔領香港的意義以及香港的前途一直存有疑慮。可能因為這個因素,他力主把香港建成貿易自由港。

  「歌賦街」與詩歌詞賦無關,而是英軍將領休.歌賦(Hugh Gough)的名字。他原是駐印度麥索爾的英軍司令。中英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時,他被調來擔任英軍總指揮,取代作戰不利的懿律(George Elliot)少將。香港的歌賦山和「歌賦山道」也是以他的姓氏命名。

  「砵甸乍街」是以第一任香港總督亨利.砵甸乍(Henry Pottinger)命名,本地華人則習慣稱它「石板街」。砵甸乍原是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官員。中英第一次鴉片戰爭時,他被任命為英方的全權公使,赴南京與道光皇帝的欽差大臣耆英進行談判,代表英國在《南京條約》上簽字。戰後他被任命為第一任港督,但只做了一年便因政見不合而被調離香港。

  「卑路乍街」是以英國海軍軍官愛德華.卑路乍(Edward Belche)命名。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他作為「硫磺號」(HMS Sulphur)的船長,參加了攻打廣州、舟山等地的戰役。在《南京條約》簽字之前,卑路乍迫不及待、搶先率領英軍在香港登陸,宣示英國正式佔領這個小島。此後,他又趁機對中國沿海水域進行了勘測。

  「伊利近街」是以英國政治家伊利近八世伯爵命名。他的本名是詹姆斯.布魯斯(James Bruce),作過北美總督、加拿大總督。在中英第二次鴉片戰爭時,他被派往中國,擔任英方的全權談判代表。即是他當年下令英軍搶掠及焚燒北京「圓明園」,並迫使滿清政府簽訂《天津條約》和《北京條約》,將九龍半島割讓給英國。

  布魯斯的頂頭上司正是那位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在蘭姆內閣任外相的亨利.坦普爾。此時他作了內閣首相。香港的歷史學者通常叫他「巴麥尊」(Palmerston)。其實這不是本名,而是他的貴族稱號—巴麥尊子爵。他不是唯一享有此稱號的人,前後共有四個「巴麥尊」,而他是第三代子爵。坦普爾作過三屆外相和兩屆首相,因強硬推行「炮艦外交」而惡名昭著。他對十九世紀的中英關係有重要的影響,是兩次掀起鴉片戰爭的禍首。

  所以,這些路牌既是權力的隱喻,也是歷史的見證。雖然鴉片戰爭的硝煙早已散去,但歷史留下的印記每日可見。不過,現在許多人都未必了解這些街道與香港歷史的關係,即使每天與這些歷史人物同行,也視而不見。實際上,香港在歷史教育方面長期存在「失憶」的問題,而這正是造成今日青年人身份困惑的一個重要因素。在香港回歸二十年之後,我們應該怎樣重新講述香港的故事,這仍是一個尚未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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