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水塘邊,有一種拇指大小的翠綠色的小蛙,叫做「天老爺的小舅子」。
在故鄉,人們很痴迷地認為人間的一切都由一個站在高處的萬能者來主宰,這就是通常所說的上天或者蒼天,擬人化一點就叫「天老爺」。
這小蛙,為何叫「天老爺的小舅子」?孩子中有人知道牠的秘密。據說,只要這種蛙一旦被乾旱所困,「天老爺」就會降下雨來,救牠於危難之中。這並不難理解,既然是親戚哪能見死不救?更何況「天老爺」威力無邊,想救誰不過舉手之勞。
在雨水豐沛的季節裏,「天老爺的小舅子」趾高氣揚,在柳枝與草叢中躥來躥去,並沒有誰敢輕易碰這身體裏藏滿了魔咒的小蛙,怕一動就惹出一場雨來,導致洪澇。
故鄉的土地,一向貧瘠而多災,多數年景乾旱少雨。人們圍繞着抗旱這一主題,想了很多辦法,打井、修渠、挖積水池等等,一般,還能解決一些問題,但如遇特大旱災,基本所有的常規辦法全部失效。
那年的大旱是百年一遇,人們為了不眼睜睜看着地裏的莊稼在乾旱中枯死,都在搜腸刮肚想辦法。常規的辦法自然無用,那就採用「非常」手段吧!最後,竟連古老的巫術和祭天活動都被赫然搬上台面。就在大人們神神巫巫地忙碌時,我們幾個認識「天老爺小舅子」的孩子,開始了一個秘密行動。
我們開始到處搜尋「天老爺的小舅子」。我們暗暗地盤算,一旦將「天老爺的小舅子」抓到,就把牠拴住,掛在村頭的柳樹上。到時,「天老爺」看到自己的小舅子遇了難,情急之下,必定會降雨來救。
可是,平日裏隨處可見的小蛙,這時卻全無影蹤。幾個人差不多分頭找了大半天,也沒尋到那小蛙。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們幾個又趟着晨露繼續搜尋。終於,在一處枯瘦的水草邊捉到一隻。我們大喜過望,把那小東西兩條後腿拴牢掛在村頭的樹上,便躲在樹蔭下看天色。
想像中,不需要多大一會兒,天老爺就會大動干戈,行雲施雨而來。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天黑也沒見萬里無雲的天空出現一絲雲彩。傍晚時分,我們不得不將那奄奄一息的小蛙從樹上取下來,帶回家中,放在水缸下養起來。第二天,我們繼續以小蛙做「人質」去要挾「天老爺」,卻不知已經犯下小惡。
可是,第二天不到中午,那小蛙就在烈日的暴曬下死去。這在事實上,相當於我們不小心撕了「票」。雨,當然還是沒有下來。
回家的路上,我們每一個人的心情都很沮喪。我們不知道這次行動失敗的真正原因,是「天老爺」和他的小舅子關係不到位,還是天老爺根本就不像我們猜測的那樣,會因為一點兒私情就壞了天上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