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11月21日,第九屆香港青少年書法大獎賽頒獎典禮暨作品展覽在香港中央圖書館展覽館舉行。/中新社
「探文墨之妙有,索萬物之元精」是明代書法理論家張懷瓘所講的兩句話。他把探討書法的妙道,與探討自然規律相提並論,令人深思。已持續舉辦九屆的香港青少年書法大獎賽,就是一次次「探文墨之妙有,索萬物之元精」的過程,參與其中的香港青少年,會在揮毫書寫中感受到中華文化厚重的體量,豐富的美學內涵,迷人的藝術魅力。我相信,通過一次次的書法比賽,香港的書法生態會發生一定的變化,香港學生對當代書法的理解和認知,也會提高到一個新的層次。
書法,是中國人的事情,是民族性審美的特定對象。書法是因文字而生,文字是中華民族的智慧體現。眾所周知,漢字以傳統「六書」的「象形」「指事」為基礎,通過「形聲」「會意」的相互作用,把音、形、義聚於一體,形成了部類分明、望文知義、形音一體的文字符號體系。有了文字,然後有了書寫。不同時間跨度裏的中國文字,儘管存在書體之異,書寫方法的不同,漢字依然以她獨有的魅力捍衛着自身的社會價值、文化意義、審美作用。從第一個符號和第一條線開始,古老的中國人就在漢字的塑形和演變中體現了高超的創造能力和細緻的審美心理。
言及書法,我們自然會想到商周金文,秦漢篆隸,魏晉行草,唐朝士大夫書法,宋明手札,清代與民國的墨跡、手稿。據此,我們也會想到李斯、鍾繇、王羲之、王獻之、智永、歐陽詢、褚遂良、顏真卿、蘇軾、黃庭堅、張瑞圖、黃道周、傅山、王鐸、鄧石如、何紹基、金農、吳昌碩、于右任、李瑞清等人,他們是中國書法的創造者、實踐者、傳承者。他們以清晰而顯赫的歷史形象和文化形象,樹立了中國文化的一根標杆。他們留下的字跡,不僅僅是篆隸楷行草書體的樣式和書寫方法,更是一種文化基因,滲透在我們的骨肉之間。穿越了數千年的歷史時空,中國書法在不同的時間背景和社會形態裏,以其自身的演變規律,結合彼時的社會生產力,逐步擴展,逐步成熟,逐步沉澱,成為一個民族記文錄史的時間過程和具體存在。
今天,我們對書法有着不同的闡釋,不管從什麼角度來闡釋書法,我們都不會否定,書法就是中國文字的書寫方法。中國文字是在傳說中日漸清晰起來的文明交流媒介,其源頭撲朔迷離,宛若神話。然而,需要文字誠實而穩定地在現實生活中發揮作用,我們就不會在乎她的來源,只在乎如何把她寫好,成為有序地參與國家公共事務和個人生活的一種表現方式和一種表達手段。
2021年,國家把「書法學」與「美術學」並列成為一級學科。書法學成為一級學科,對書法從業者而言,是一個利好消息。對青少年而言,則是一個美好的提醒,希望有更多使用漢字的人親近書法、學習書法,成為具備一定書法修養的中國人。
中國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書法家蘇士澍對青少年書法教育非常關心,他不無憂慮地告訴我們,在互聯網時代,人們提筆忘字、厭倦寫字的現象很嚴重。為此倡議更多的青少年拿起毛筆,體會筆墨中所蘊含的優秀傳統文化,寫好中國字,做好中國人。的確,書法藝術集合了中華傳統文化的精粹,沉浸其中,可以發現中國人的人格養成、思想方式、審美追求,也會感受到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和無窮魅力。
不過,蘇士澍的憂慮也是客觀存在的,互聯網時代,快捷的漢字處理系統,日漸退席的日常書寫,的確降低了熱愛書法、學習書法的社會驅動力,似乎書法這門古老的藝術,與具體的功名和利益產生了遙遠的距離,因此人們缺乏了問津書法的生命激情,陷入到「寫不好、不想寫、不會寫」的惡性循環。這一點,是需要警惕的,因此,全社會對書法教育要有新的觀察視角,要有新的戰略規劃,讓「寫好中國字,做好中國人」不至於成為一句空話。
書法,包羅萬象,她是一門藝術,是漢字的書寫技能,是眺望中華文化的橋頭堡。儘管她不再居於社會文化的中心,但是,她厚重的歷史背景,強大的文化氣場,從不同的角度影響着我們,提升着我們。
因為書法有美育功能。她的美育功能正是當代書法肩負的使命與任務。
今天,我們依然記得蔡元培在新文化運動期間提出的「美育代宗教」的觀點,他說:「一、美育是自由的,而宗教是強制的;二、美育是進步的,而宗教是保守的;三、美育是普及的,而宗教是有界的。」這位接受過舊式教育和西方教育的教育家,知道社會轉型以後,中國傳統文化的危機所在,當然也清楚書法式微以後,人們依然渴望新的文化寄託。於是,他看到了藝術的作用,藝術對人格的塑造,對人的精神的闡揚,對人的真誠與善良的揭示。
書法美育,也是對蔡元培「美育代宗教」觀念的延續。當代書法美育的目的,是建立全社會的健康人格,培育青少年對美的判斷力和注意力。那麼,什麼樣的書法作品具有「美育的功能要素和價值所在」呢。當然是「探文墨之妙有,索萬物之元精」的書法作品。基於此,我們就不能僅僅把美育替換成道德說教,要把美育「提到培養全面發展的人的高度來認識」,把書法植根於人們的靈魂深處,希望更多的人在書法藝術優美的文化語言中,感受到中華文化的寬博、悠久、凝練、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