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在海南出差，行前同事說入住的酒店生態環境很不錯。住到第三晚，我信服他的話了，因為在房裏邂逅了四腳蛇。四腳蛇是我們老家的叫法，即所謂壁虎。事情是這樣的：晚上十點多，我辦完事回房間，想夜讀片紙助眠，拿書時，見牆上似有條灰影，想湊近看是什麼東西的影子，牠猛地活了，飛快爬向牆角。我嚇了一跳，牠也嚇了一跳。從牠匆忙扭動的身影中，我認出是四腳蛇。

　　不由暗道一句：久違啦。四腳蛇在我兒時最常見，生活在房樑上，腳上有吸盤，上牆如履平地。後來讀武俠小說，知道少林七十二絕技中有「壁虎遊牆功」，再見四腳老兄，便多了敬意。如果足夠安靜，四腳蛇爬走時的悉悉索索聲聽得很清楚，細碎而密。近來大火的網絡小說《十日終焉》描寫恐怖的「蟲子」大批出場時擬聲「悉悉索索」，我讀時腦中冒出來的卻是四腳蛇。

　　大批四腳蛇列陣出行的場景我沒見過，想來恐怖得很。四腳蛇自古形象不佳，被列之為「五毒」之一，與蜈蚣、蠍子、蛇和蟾蜍齊名。不過，在老家時見一兩條在頭頂或面前走動並不覺可怕，還有些親切。牠們是捕蟲高手，蚊子、蒼蠅、蟑螂這些家裏的討厭鬼，都在其捉食之列，只見牠如蛇信的小舌快伸快縮，一個蟲兒就成了腹中餐。

　　唯一怕的是牠的斷尾。四腳蛇尾巴能再生，遇到危險，便將尾巴捨給敵人，軀幹趁機逃走。如果牠碰巧在樑上或牆的高處，尾巴掉下並不立馬變作死肉，還會轉動打旋片刻，似受魔力驅使。於是，就有了一種說法：此物如鑽入人耳，就要如鑽頭旋向深處，直至鑽破鼓膜，那人就聾了。這當然是無稽之談，就算真如此，斷尾恰好掉進耳朵眼的機率也太小了。

　　我在海南邂逅四腳蛇時的片刻驚慌，不為斷尾，只為這小生靈闖進了卧房。其實，四腳蛇不可怕，人與自然之間這種渴求又隔膜的狀態，才值得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