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淇當導演了。憑藉自編自導的處女作《女孩》入圍第八十二屆威尼斯電影節主競賽單元。不久前看到這個新聞,我立即去購票APP找到《女孩》條目,點了「想看」。這樣,一旦影片上映,我將第一時間收到通知。
吸引我去影院的,是「舒淇」與「導演」兩個標籤的疊加。舒淇是華人演員中我很喜歡的一位,她鏡頭下的故事會是什麼模樣?我感到好奇。
看完《女孩》,用一個詞來概括心情:心疼。這是一段關於青春的敘事,更是一場被親情錯位困住的掙扎。
初中生林小麗的家,是座沒有溫度的「牢籠」。父親整日酗酒不歸,酒後還會對母親家暴;母親靠着做手工花、在理髮店打零工撐起全家,卻把偏愛都給了妹妹;只有林小麗,像個透明的背景板,每天行屍走肉般在學校與家之間往返,把所有情緒都藏在沉默裏。
影片的鏡頭與聲音配合出色。父親台詞非常少,但看完電影你會對這個人物極其厭惡。他的形象是靠酗酒、飆摩托、打老婆這些動作語言完成的。林小麗即便被母親抽耳光,也不嘶吼,壓抑的情緒全埋在心底,通過一張沒有笑容的臉來回應。而聲音設計更讓人毛孔緊張,每當摩托車的聲音響起,林小麗就知道酗酒的父親回來了,於是嚇得立刻躲進衣櫃,那陣引擎聲,成了她青春裏揮之不去的恐懼信號……
影片敘事節奏緩慢,讓我找回「從前慢」的懷舊美感。雖然故事背景設置在基隆,但我確定我看到了我的八○年代、九○年代。藍色背帶裙,格子襯衫粉紅髮卡,女孩的膽怯和不安……《女孩》讓我看到,無論地域在哪,青春裏的懵懂與小心翼翼,都是一樣的底色。
《女孩》引發觀眾思考的,是它拋出的現實叩問:沒做好準備就成為父母,對孩子而言是場「災難」。林小麗的母親沒讀過多少書,早早踏入社會,既無謀生硬本領,又錯付了感情,只能在潦倒的生活裏掙扎,給不了孩子安穩。父親把現實的落魄都變成了對家人的暴力,讓家成了最沒有安全感的地方。也難怪林小麗總躲進簡易衣櫥──那一方小空間,是她在水深火熱裏唯一能抓住的「安全島」。
聽說《女孩》的劇本,部分來自舒淇本人的經歷。早知道她少時生活不易,而逆境從來都是雙刃劍,要麼讓人沉淪,要麼推着人向前。舒淇顯然是後者,長大後靠自己的能力闖出新路,就像影片裏的林小麗,被母親送到親戚家寄人籬下後,做了網球運動員,終成一個靠能力吃飯的人。反觀在母親護翼下長大的妹妹,長大後卻重複了母親曾經的職業。影片在這裏戛然而止,雖沒說兩姐妹的未來,但誰都能猜到,林小麗的人生,一定會比母親走得更穩、更遠。
在商業化席捲電影市場的今天,還能在影院看到這樣一部作品,不依賴科技特效,只忠於內心,用純粹的情感張力打動觀眾。單從這一點來看,導演舒淇,已經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