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涼。
晨早步出屋子,到後園走一走。草地上露水濕鞋,我剛低下頭,忽然瞥見一隻野兔子,「嗖」一聲從小花圃中竄出,直奔遠處。這小傢伙,躲在花叢裏幹什麼?這裏已沒有嫩芽小葉供食用了,那些粗枝硬葉正在逐漸乾枯,花朵也開始萎縮、凋零。
記得春天時,新埋在花圃中的大麗花根球剛發芽,冒出幼小的枝莖和幾片嫩葉,那小不點的綠色像萌發在我的心田,喜悅之情油然而生。沒過幾天,也是一個早晨,正準備為花圃澆水,卻發現幼苗已被野兔子啃光,望着躲到松樹下蹲着不動的野兔子,一股無奈的怒火真不知如何發洩。
轉念一想,覓食是動物天性,更何況牠們在冬天冰雪覆蓋下受飢捱餓,好不容易熬到春天,見如此美食,怎不趨之若鶩?怨只怨自己大意,沒做好防範措施。我立即在該處插上幾支小樹枝,圍上一圈紗網。不久,大麗花的新芽又冒出來,茁壯生長。到了夏天,綻放出一朵又一朵誘人的大紅花。
如今,秋風一吹,帶走花兒的燦爛,有的枯萎了已被剪掉,剩下的,花朵外圍的花瓣也開始萎靡,似乎在無聲訴說,是告別的時候了。
旁邊的玉簪花株,開花時從寬大葉片中升起的白色花朵,如同女人插在髮髻上的玉簪般亮麗,可惜早已凋謝,只留下有着深淺兩種綠色的葉子在花圃中堅持着,與「姐妹們」相伴。
繡球花如卸妝般,褪去紅色容顏,變成暗淡的灰色,卻仍保留怒放時姿態,只是收起昔日陽光下曾經的輝煌,從容迎接秋冬。
還有玫瑰、草夾竹莓等等,也都花開花落,擺出即將離去的姿態……
這時候,只有一叢黃色菊花正開得旺盛,十分搶眼。我知道,她是花圃中最慢凋謝的。想起黃巢的詠菊花詩句:「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菊花專在秋風中綻放,比其他在夏天開放的花遲了一步,也許,是在為眾多「姐妹們」的告別殿後吧,不要讓這世界一下子失去花兒美麗的容顏,但她最終也會跟着花的命運,一年一度「零落成泥碾作塵」。
冰雪嚴冬看似奪去花兒的生命,不過,這些長年生的作物,根還在地下蟄伏,默默地頑強堅持着,只等來年的春風春雨喚醒,又將把色彩帶到人間。有花的土地,是美麗的。
人在看花,花也在看人。這光怪陸離的世界,人們在努力奮鬥,爭分奪秒,有的成功,有的失敗;有的攀上高峰,有的跌至谷底;有的光芒四射,耀人耳目,有的則暗淡無光,被人遺忘。好比花兒的生長軌跡,高光時刻燦爛迷人,失落時卻如花落花謝。
俗話道,花無百日紅。花的生長無疑給了我們很好的啟示:人生哪能時時順景,事事如意,處處受寵,飛黃騰達?漫長的人生路途,坑坑窪窪,免不了亂石荊棘擋路。所以,得意時享受幸福快樂;挫折失敗時也不要喪失意志。順境和逆境,能互通互變。
我無意間瞥向遠處,那隻倉皇逃走的野兔子,仍呆立在那裏,一動不動,似乎在凝視着我。來吧,小兔子,一起向這些曾美化人間的花兒道別,期待她們來年春天又茁壯生長,枝繁葉茂,開出更加燦爛耀眼的花朵。
花兒別了,明年會再見;人呢,能否在逆境中再創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