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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風物談/奔 流\胡竹峰

時間:2025-03-17 05:02:18來源:大公报

  讀先賢經史子集筆墨丹青石刻器物……一回回能見古人,只是他們見不到我。而再過百十年,我輩也成了古人,後世也見不到我。有人心存大願,想潛回過去,先秦或者兩漢魏晉,或者唐宋元明清。我卻只想遁入後世,一百年以後,一千年以後,一萬年以後,十萬年後,億萬年後……

  古人走得再遠,也留有痕跡,經史子集筆墨丹青石刻器物裏多少心相蕩漾。後世光陰卻一片虛空,不見任何線索,蛛絲馬跡也無。戰國河光刻石云:「監罟尤臣公乘得守丘丌臼將曼敢謁後尗賢者。」大意是:

  老臣公乘得監管漁民,舊將曼看守墓陵,敬告後世賢人。

  想像兩千多年前戰國的某一日,中山國那個叫公乘得的人與將軍曼,站在流水邊,遠望逐漸西沉的太陽,轉頭又看看中山王墳塚。刀光劍影似乎走遠了,他們也老了,往事可以追憶,卻不知後世如何,於是請匠人在一塊光滑的石頭寫了那些文字。

  陳子昂有詩說:「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我改其意:

  可知先前人,不識後來者。

  天地永悠悠,蜉蝣奈何也。

  蜉蝣者,朝生暮死。人看牠匆匆一世。浮生者,百年人壽,在日月看來也不過須臾而已。蜉蝣的一日是一生,浮生的一生是一日。正所謂:

  無心交古人,願識後來身。

  歲月匆匆過,蒼天最不仁。

  文章日常,紛紛揚揚的文字,記錄了我的時光,有點點滴滴,有大水走泥。多年以後,世界無我,我無世界,後世之讀書人,有多少會與我字裏相逢呢?

  字裏相逢,嘉祥延吉。

  一代代的人生啊,就這樣奔流,奔流,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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