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京都的錦市場是當地人和遊客都喜歡去的地方。\作者攝
日本剛一宣布對境外遊客開放,我和家人便登上去京都的飛機。在新冠疫情之下,宅在香港這個小空間長達三年,如果再不飛出去,自己的身上也要長出羽毛了。
陽光透過機艙的窗口,在乘客們的臉上跳舞,似乎在每個口罩的下面都藏着一個共同的秘密:我們不僅僅是旅行,而是去參加一個盛大的派對!是的,人們要用旅行這樣的行動來慶祝自己走出了病毒的陰影。
這是三年來我們第一次出境旅遊。為何首選日本?這僅僅是因為日本和香港恰好在同一時間解封並簡化了旅遊的檢疫措施。經過三年的疫情,人們的生活方式發生了許多變化,國際旅遊也與三年前不同了。疫苗和口罩已成為旅遊的新標配。
在關西機場,由於我們事先在網上向日本海關填報了疫苗等資料,因此入關的過程基本暢順。然而,沒想到入關後還有一道檢查。一個警官指着我的一個箱子問:這是誰的行李?裏面有沒有違禁品?當箱蓋打開,一個很大的黑布包出現時,警官臉上的五官堆成了一個「喜」字,那是一個年輕人渴望立功時的表情。
黑布包裏裝的是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拉開黑布包的拉鏈後,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大堆藥盒。原來這是我妻子的「抗疫錦囊」。如果一家三人在日本都「陽」了,那麼每人每天要吃三次藥,每次吃四粒,連續吃一周……於是,她在黑布包裏放進了九盒連花清瘟膠囊、四盒板藍根沖劑和一盒感冒藥。大概那個日本警官能讀懂藥盒上的漢字,他臉上的「喜」字變成了「囧」。
雖然日本警察一直客客氣氣,做檢查時先問我是否同意,但他們把從中國來的旅客歸成一隊,進行嚴格的檢查,這是對訪客的失禮行為。真不明白日本政府搞這種小動作有何目的,是想讓中國人民對日本的好感變壞嗎?當我用英語抱怨時,那個「囧」警官用英語連聲回答「謝謝、謝謝」,好像他很享受我的斥責,真讓人哭笑不得。
京都的楓葉把秋天染上彩虹的顏色。如果沒有疫情,這會是旅遊的旺季。除了風景好之外,日本的食物和商品也很好,服務也有禮貌,但問題是:幾乎所有的服務員和售貨員都缺乏足夠的英語會話能力。即使在那些著名的、常接待外國遊客的大百貨公司,售貨員也不能用英語解答關於商品的基本問題。
與香港相比,京都服務行業的英語能力有明顯的差距。京都是著名的旅遊城市,旅遊業佔當地生產總值的百分之十四,按理說,它應有足夠的外語人才儲備,但實情並非如此。日本一向以「西方國家」自居,令我們以為日本人普遍會講英語。看來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不過,如果真想溝通,語言障礙是擋不住的。有一次在大丸百貨公司買衣服時,那個售貨員用一個聰明而簡單的方法,輕鬆地跨過語言的大山:她掏出手機,對着它講日語,手機的翻譯軟件把日語翻譯成英文,然後她給我們看手機屏上的英文。儘管這有點滑稽,但實用、管用。
其實,我們香港人有什麼資格要求日本人講好英語?因為他們講不好英語,未能為講英語的人提供便利的服務,於是便認為他們做得不夠好、不夠國際化。這種講英語高人一等的心態是殖民地時期「白化病」的後遺症。所以,旅行不僅能讓人增長見識,也會讓人減少偏見。
有一次,我們遇到一位會講英語的部門經理。他與我們交談了幾分鐘後,突然用英語問:「你們會說漢語嗎?」噢,原來我們是可以用漢語輕鬆溝通的!他說,他的漢語是跟一個台灣人學的。他還告訴我們,他的部門有五個人,其中三個都會講漢語。我怎麼沒想到日本人在學中文、學漢語呢?早在十幾年前,講漢語的訪日遊客已多過講英語的遊客,而且中國遊客的人數和消費額都高過其他國家及地區的遊客,因此,在日本的旅遊服務業中,講漢語的人多了起來。英語雖然仍很重要,但它已不再是衡量國際化水準的唯一尺子。
旅行者對一個地方的印象不單是古蹟、山水那些景物,還有生活在那裏的人。一般來說,日本人比較內向、淡漠,再加上語言的障礙,因此外國遊客極少有機會與當地人對話。不過,有時候「機會」就在身邊:
有一天我和妻子在一家日式西餐館吃飯,鄰桌是一對與我們年紀相仿的日本夫妻。那位男士聽到我用英語點菜,便用英語問我是從哪裏來的,是不是第一次來京都?於是我們用英語交談起來。我讚他英語講得好。他說,年輕時曾在美國上大學。我問:「您是在美國遇到您未來的妻子嗎?」他說:「我們是在日本認識的。去美國之前,我父母要求我在走前必須訂婚!」「她跟您一起去了美國?」「不。她留在日本。」「這麼說,您太太一直在日本等着您。您是為了她回到日本嗎?」他笑起來:「是的、是的!」他妻子聽到這話,臉上盪出甜蜜的水紋。這種男人出國、女人守家的故事,在我那代的中國留學生中也是常見的。
我們雖是萍水相逢,卻聊得很開心。他還告訴我,他曾擔任日本政府的經濟顧問,多次去北京、上海和香港等地考察和學術交流。由於對中國有比較深入的了解,因此他看好中國的經濟發展。他的熱情和友善讓我感到溫暖,讓我感到日本人民與政府之間的溫差。其實,友善是最容易溝通的語言。可惜的是,因為我要追趕陽光去拍建築照片,因而未能多聊一些時間。在我們臨走時,他說:「歡迎你們再來日本!」是的,我們一定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