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傳記電影《隱於書後：勃朗特三姐妹》（To Walk Invisible：The Bronte Sisters）好評如潮。\劇照

　　今年是英國國寶級女作家簡．奧斯汀逝世二百○五周年，各地書迷們舉辦了不同形式的紀念活動，這位被印上十英鎊紙幣、號稱「無論你多麼疲憊不堪，都會沉醉在她的小說裏」的女性，何以散發如此迷人的魅力？

　　在英國人眼中，她有着一些不被時間長河所淹沒的特質。比如，她長得討人喜愛，雖然未及電影《珍奧斯汀少女日記》中女主角安妮．海瑟薇那樣風華絕代，但「有着圓圓的豐滿的兩頰，勻稱的小嘴和鼻子，淡褐色明亮的眼睛，一頭天然的棕色鬈髮」，絕對符合英國大眾審美。再比如，她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幽默，從保存的原始書信來看，幾乎每封都妙語連珠，辛辣刻薄中透着詼諧情趣，對極了英國人的胃口。

　　當然還有她那些流傳後世、膾炙人口的經典作品，正如許多文學評論家所說，她寫的書很難斷定哪一部最好，因為它們全都是上乘之作，而且每一部作品都有其忠實的，甚至狂熱的讚賞者。有人認為《曼斯菲爾德莊園》是她的登峰造極之作，也有人認為《勸導》是她最成熟的精品，據說英國作家迪斯雷利對《傲慢與偏見》喜愛到把它讀了十七遍。尤為重要的是，她作為英國女性作家的一面旗幟，激勵了一代又一代女性投身寫作，以至於英國文壇有一種說法：沒有她的《傲慢與偏見》，便不會有海倫．菲爾丁的《BJ單身日記》，甚至也不會有J．K．羅琳的《哈利波特》。

　　儘管人們對簡．奧斯汀的小說讚賞有加，但也並非毫無爭議，比如她經歷了歷史上一些轟轟烈烈的宏大事件，如英國工業革命和人文災難等，但她卻超然物外，在小說裏鮮有提及。這或許是由於當時女性談論政治仍屬禁忌，但從她的書信經常成為小說靈感來源上看，她顯然更沉醉於身邊的世界。如同《簡．奧斯汀傳》中說的，「只要稍加想像，就能了解奧斯汀小姐於那漫長而寧靜的歲月裏，在鄉間過着一種怎樣的生活。」我曾拜訪過位於巴斯和漢普郡的簡．奧斯汀故居，那裏恬靜怡人，遠離塵囂，家人的陪伴和所見所聞，給了她諸多思考和感悟，就像她筆下《勸導》中的主人公安妮，經常談論自然之美，並描述這種美引發的沉鬱，在以往習慣談論春天的地方談論秋天，簡．奧斯汀的那份敏銳細膩和多愁善感正是來自於此。

　　由於簡．奧斯汀終生未婚，她與姐姐卡珊德拉的交往，差不多佔據了她大部分的感情世界。英國作家毛姆在《巨匠與傑作》中提到，今天存留下來的簡．奧斯汀大多數信件都是寫給姐姐的，生活中兩人形影不離，姐姐是簡的精神支柱，也是她事業上的重要幫手。比如，簡有着一種從來不需要加以控制的脾氣，但姐姐更沉穩，能很好地掌握自己的情緒，這對商談小說出版大有裨益。直至簡去世，卡珊德拉仍協助出版了《勸導》和《諾桑覺寺》，並創造了不俗的銷量。就連如今流傳最廣的簡．奧斯汀肖像，也是出自卡珊德拉之手。

　　無獨有偶，被譽為二十世紀女性主義先鋒的英國女作家伍爾芙，與姐姐凡妮莎也有着同樣的情感。巧合的是，寫出文學經典《達洛維夫人》（Mrs. Dalloway），並主張「女人必須有她自己的一點收入及獨立的房間」的伍爾芙也是大名鼎鼎，而凡妮莎卻鮮為人知。但實際上，凡妮莎在繪畫上頗有建樹，她參與了伍爾芙的書籍設計，其創作的《伍爾芙畫像》更被收藏在英國國家美術館。同樣地，兩人互幫互助，並相互成就。在伍爾芙去世後，凡妮莎依舊主理設計了她的《飛蛾之死》、《花崗岩與彩虹》等作品，用自己獨特方式紀念着早逝的伍爾芙。

　　如果說簡．奧斯汀和伍爾芙兩對姐妹中，姐姐均隱居幕後，那麼英國文壇上的勃朗特三姐妹可算是比翼齊飛，並蒂開放。三人的知名度有多高？以二○一六年英國廣播公司（BBC）打算拍片紀念夏洛蒂．勃朗特誕辰二百周年為例，當編導薩利．溫萊特得知影片是以夏洛蒂為主時，曾予以婉拒，除非三姐妹一起拍，結果就是我們後來看到好評如潮的電影《隱於書後：勃朗特三姐妹》（To Walk Invisible：The Bronte Sisters）。

　　勃朗特三姐妹的最大成就，不僅僅是那些留給世人的激情奔湧、幾乎要讓紙張灼燒起來的文字，還有她們對理想的不懈努力和與命運抗爭的決心。在十九世紀男尊女卑的英國，女性遭文學界天然排斥，她們唯有用中性的筆名發表小說，以「隱於書後」的方式完成夢想。她們互相鼓勵，圍坐在餐桌邊一起寫作，焦急地等待着出版社的回信，在一次次退稿中，終於等來了《艾格妮斯．格雷》、《咆哮山莊》、《簡．愛》等不朽名篇。遺憾的是，她們未等綻放便匆匆凋零，宛如流星，耀眼而短暫。

　　編導薩利在電影結尾處，特意安排了一個傳神的隱喻，在開滿石楠花的曠野上空，出現了三個太陽的幻日景象，並借夏洛蒂密友之口喊出「那就是你們啊！」在他看來，勃朗特姐妹本就是一個整體，在家鄉一望無際的荒原上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