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電影《重慶森林》曾在中環扶手電梯取景，也令這裏成為不少人夜遊香港必到之處。/劇照

　　香港向以「不夜城」著稱於世。有人羅列了欣賞香港夜景的若干打開方式：維多利亞港、太平山頂、青馬大橋、天星小輪、迪士尼樂園……維港與日本函館、意大利那不勒斯並列為「世界三大夜景」，並被認為是「三大夜景之首」。太平山頂則列為第四。

　　這兩個欣賞香港夜色項目，前者是站在九龍望港島，視野由低向高，目光拾級而上；後者是從港島山頂望向海邊，視野由高到低，是鳥瞰。看的是同一片樓宇，同一片海面。樓群沿海邊向太平山鱗次櫛比層層排列，霓虹的光影映射在粼粼波光中，山景是七彩的，半空是七彩的，海水是七彩的──這是都市版的「層林盡染」。

　　天星小輪是動態維港夜景，被詩意地稱為「維港上不變的經典」。小輪自一八九八年作為載客輪渡來往香港島及九龍，已有一百二十年歷史，既是市民平價便利的日常交通工具，更是賞景打卡的必遊景點。票價足夠親民，平常日最貴三蚊二，節假日四蚊二，六十五歲以上長者免費。只需區區銅板價，就可飽覽美景盛宴。

　　小輪本身很有歲月的腔調。船身為深綠色配象牙色，以黃銅、柚木、蠟面為材，古樸優雅。座椅設計十分巧妙，椅背可向前或向後推，乘客可以根據航程調整座椅方向。天星小輪在二○○九年被《國家地理》旅遊雜誌列為「人生五十個必到景點」之一，並獲美國旅遊作家協會（Society of American Travel Writers）評選為「全球十大最精彩渡輪遊」之首。隨着維港不斷填海，如今灣仔或中環到尖沙咀一個單程，只需七分鐘。對於一個只想安安靜靜賞景的人來講，七分鐘實在太短了。靠岸的那一刻，會讓人想起《霍亂時期的愛情》最後那句經典的話：

　　「船長問：『我們要這樣漂泊在河面上，多久？』

　　在五十三年七個月零十一天以來的日日夜夜，阿里薩一直都準備好了答案。

　　『一生一世。』他說。」

　　這說的是愛情。但美景給人的感覺也是這樣，心動、沉醉、不捨。

　　香港的夜色，還有很多──

　　有天空中永遠的雲朵。香港的雲很有趣，即使夜色再多彩，雲看起來始終是白色的，只有天空的背景由湛藍變墨藍。大團大團的雲朵，白天在奔騰，夜晚依然在奔騰，晝夜不停，變幻無窮，看久了會着迷。

　　有維園和跑馬地的燈光球場和慢跑徑。樹木蓊鬱，綠草蔭蔭，花草茂盛。一走進來，外面的熱浪、喧囂，一下子被吸收殆盡，比街道馬路更涼爽更安靜。本來是一個運動場所，結果也適宜發呆閒聊、乘涼小憩，調整自己、思考人生都很恰合。

　　有香港仔海鷗追逐下滿載而歸的漁船，是民生，也是漁舟唱晚的詩意；有汀九大橋上，遠眺西歸的落日滑過長天，留下餘暉共秋水一色；還有西九龍一百層上鳥瞰彩雲流光、萬千氣象。

　　有中環蘭桂坊及至上環荷李活道一帶，老店老街老樓梯老廟宇老榕樹，各色風味的小店酒吧。還有成片的塗鴉，以一面牆壁一組排水管一扇窗子設計出滿牆壁花園、卡通人物、古典場景……窗戶映出小酌的三五人影，彷彿剪影動畫，夜深興未盡，流連樹影間。

　　如果來一個有縱深感的夜色賞遊，中環扶手電梯是一個不錯選擇。這條自動扶手電梯全長逾八百米，垂直落差為一百三十五米，起點自中環終點在半山，是世界最長戶外有蓋電梯。僅僅在電梯上不走不逛就要花上二十分鐘。它由二十條自動扶手電梯和三條自動行人道組成。一九九三年正式啟用。為便於當區居民返工放工，於早六時至十時下行，上午十時三十分至午夜上行。建此電梯的目的是為紓緩半山住宅區交通擠塞狀況，如今成了一個旅遊打卡景點，王家衛的《重慶森林》就在此取景。王菲飾演的打工妹暗戀着梁朝偉演的警察663，663每天搭乘自動扶梯上班，阿菲就從視窗悄悄窺視他。

　　這部扶梯穿過士丹利街、威靈頓街、結志街、擺花街、荷李活道、堅道等等上行，一共七個路口。吃貨可一路吃下去：陸羽、鏞記、九記牛腩……文青可一路拍壁畫打卡，還可逛逛文物古蹟大館……盡頭是些利街的清真寺。我曾因好奇，脫了鞋子進到裏邊看新鮮，啥都沒看懂，遇到一個熱心的老者用粵語講解，更是一頭霧水，感覺老者似有傳道的意思，趕快作揖溜了出來……

　　二十分鐘，跨越若干街區，跨越若干歲月，跨越若干風味風情，夜色層層疊疊，城市層層疊疊，香港的生活畫卷也從摺疊中打開延展……這夜色中，有色彩，有味道，也有故事。

　　香港的夜色下，還有一些打工者、拾荒者、露宿者，街頭二十四小時永遠有人。還有夜色以外看不見的安全感——再晚的夜，一個人走在街頭，心裏也是踏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