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英國廣播公司（BBC）日前被一項獨立調查報告認定以欺騙手段獲得專訪戴安娜王妃的機會。\路透社

　　早年內地有檔社科類節目，裏面有句知名的開場白：「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用以形容某個人做事如何缺乏底線，如果把它放在英國廣播公司（BBC）前記者巴希爾（Martin Bashir）身上，相信同樣會產生共鳴。

　　巴希爾就是近幾日炒得沸沸揚揚的已故英國王妃戴安娜專訪事件的主角，他被指控在一九九五年以偽造銀行文件等欺詐手段騙取了戴安娜的信任，讓她誤以為王室內部充滿「線人」，自己遭到身邊人監視，危機四伏，於是同意在肯辛頓宮接受BBC《廣角鏡》欄目的訪談。對於當時的情形，曾出版了戴安娜傳記的王室作家安德魯．莫頓透露，「當時戴安娜被巴希爾嚇得半死，認為自己成為龐大政權機器所針對的目標，就處於槍口之下，因此需要把秘密和盤托出。」

　　於是在BBC的專訪中，戴安娜大爆內幕，證實她和丈夫查爾斯王子各自有了婚外情，形容「我們的婚姻中有三個人，所以有點擁擠」，引起外界嘩然。專訪造成戴安娜與王室的關係緊張，並加劇了她與查爾斯的婚姻矛盾，最終兩人以離婚收場。兩年之後，三十六歲的戴安娜在巴黎躲避狗仔隊時不幸遭遇車禍，這位深受英國人愛戴的王妃香消玉殞。

　　如今回頭看，專訪對戴安娜的命運產生了極大的影響，用威廉王子的話說，BBC為採訪創造了關於戴安娜的「錯誤敘事」，誘使她講出建立在錯誤認知基礎上的所謂「心裏話」，並導致她與查爾斯婚姻破裂，無數人因此受傷，戴安娜也在生命的最後幾年中活在「恐懼、偏執與孤立」之中，這不能不說是個悲劇。

　　就在戴安娜專訪事件披露不久，另一起騙訪醜聞也隨之曝光。涉事主角同樣是巴希爾，只不過此時他已改換門庭，成了英國獨立電視台（ITV）的記者，而受害者也來頭不小，是大名鼎鼎的已故曼聯球星佐治．貝斯（George Best），他被巴希爾的謊言欺騙並深受傷害，在憤怒和痛苦中度過了餘生。

　　貝斯的知名度無需多言，他不僅是球星馬拉當拿的童年偶像，也被球王比利稱為同時代最優秀的球員，以至於英國人利用貝斯名字的諧音，流傳出一句膾炙人口的名言：「比利好，馬拉當拿更好，貝斯最好」（Pele good, Maradona great, George best）。目前在曼聯主場奧脫福球場（Old Trafford）外面，就豎立着貝斯和卜比．查爾頓、丹尼士羅「神聖三傑」的銅像。值得一提的是，貝斯與香港還有一段淵源。一九八二年已經三十六歲的貝斯曾短暫來港甲踢球，他先後效力流浪和海蜂兩個球會，但無奈英雄遲暮，僅踢了四場聯賽便宣告結束。已不復當年勇的貝斯在離港一年之後，就正式掛靴，直到他二○○五年離世，堪稱是一代巨星隕落前的最後一段傳奇事跡。

　　揭發醜聞的是貝斯的前妻亞歷克絲，她表示貝斯因長年飲酒在二○○○年患肝病入院，正處於人生低潮期，就在此時巴希爾找上了門。當時他專訪戴安娜後已聲名大噪，對外打着「黛妃信任的大記者」招牌，其騙訪手段也與戴安娜專訪時如出一轍。他先是和亞歷克絲套近乎，聲稱自己的父親也是一個酒鬼，深知作為家屬的內心感受，並且拍着胸脯保證，將製作一部記錄貝斯人生高光時刻的精彩紀錄片。在獲得信任和合作拍片後，巴希爾隔三差五便跑到醫院見亞歷克絲，並在她辛苦照顧貝斯一天後，主動邀請她去喝上幾杯以放鬆心身，有時亞歷克絲不想再喝了，他仍叫來服務員，堅持把所有杯子都裝滿。在亞歷克絲眼中，巴希爾成了「最好的朋友」。

　　當ITV的紀錄片問世後，亞歷克絲猶如五雷轟頂，在鏡頭下，貝斯成了離死不遠的重度飲酒者，本該照料患有肝病丈夫的妻子，卻是個終日以酒精麻醉自己的醉鬼，她這麼做只能將貝斯更早地趕進墳墓。亞歷克絲形容，「當看到他對我們的描繪時，我感到非常噁心」，五年後貝斯帶着不滿，鬱鬱寡歡地離開人世。她說巴希爾是「蛇與鯊魚」，「他完全操縱了你，然後將你背叛和出賣，貝斯如今看不到巴希爾的真面目公諸於世，但我相信他會很高興看到這一切。」

　　戴安娜和貝斯都是「流氓記者」（威廉王子語）巴希爾的受害者，但他們更是英國媒體剝削文化和不道德行徑的犧牲品。從二○一一年震驚全英的《世界新聞報》電話竊聽醜聞，到王室成員威廉和哈里頻繁與八卦小報打官司，英國媒體的責任感和公信力面臨一次又一次地損毀，同時暴露出職業操守的日益淪喪和新聞監管的缺位。正如評論人士所說，媒體醜聞的後果，不僅取決於英國政府採取什麼行動，還將取決於民眾如何看待。

　　雖然BBC決定退回當年因戴安娜專訪而奪得的數個獎項並且啟動調查，首相約翰遜等政府官員也聲稱，當局正考慮整頓BBC，包括對治理、運營手法等進行管理改革，但多年的事實說明仍遠遠不夠，就像哈里所講，如今媒體環境不但沒改善，甚至還更糟。BBC十年之後的道歉，或許不是爭議的結束，而是又一場完美風暴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