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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我見/一月度三春\姚文冬

時間:2021-03-26 04:25:00來源:大公報

  一個月內,可以經歷三次春天嗎?答案是肯定的。

  我的家鄉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小城。三月初,冬天還不甘心退場,總會有一場虛張聲勢的雪,雖然肥厚,但一遇陽光,很快就遁到土地深處去了。這雪簡直就是為春天鋪路的,不過,要正式迎來春天,還須等到春分。

  而這十幾天的過渡期,偏偏是最難熬的。於是我選擇去江南,提前跨入春天。三月初,江南的春天已經搭建好了,那嫩柳、花草與煙雨,馬不停蹄地趕來捧場。每次去,我都選蘇州為頭站,向周邊輻射,最後一日返回南京,並從此回程。已經堅持九年了,江南的風景已被我蠶食過半。每次大約七八天,過足了春天的癮。等返回家鄉,就如同看了幾頁清新的水彩畫,又掀開了一頁熟悉的鉛筆畫。家鄉的色調依然是鉛灰的。這些天裏,氣溫依然起伏不定,譬如一個暖和的中午,年輕人就已穿着單衣去戶外了,草木也趁機偷偷地萌芽、吐綠、結苞,而次日清晨,氣溫說不定又斷崖式降到了零下。彷彿殘冬在與早春在拉扯。

  春分一過,春天號角嘹亮,冬天偃旗息鼓。垂柳探出了嫩芽,白楊掛滿了「小猴子」,樓下的連翹搶先開花了,那滿枝條似花似葉的花瓣,柔順而羞澀,靜園的玉蘭樹,花苞尖細如少女的臉,還裹着一層細細的「汗毛」,丁香的「愁怨」也初露端倪……再過幾天,整個小城羞澀全無,全是從容了。

  這便是我經歷的第二個春天。

  那麼,第三個春天從何而來?在春天來得更遲的更北方。

  那完全是一次偶然。前年的清明,春光明媚,我開車去遼寧興城,看神往已久的寧遠古城。出了山海關,我驚訝於怎麼又走進了一幅鉛筆畫?一路盡是單調的灰黑。不過,仔細看去,這幅畫好像正在被着色,那垂柳的團狀樹冠,隱約塗了一層鵝黃,俯身看草叢,枯黃裏竟有躲躲閃閃的淺綠,彷彿埋伏着穿綠軍裝的士兵。古城雖色調灰暗,但每個人都春風滿面,彷彿在傳遞什麼幸福的消息。

  這給了我意外的驚喜。就像時光倒流,我又回到了春天的起點,恰似在回放一首好聽的歌。從三月初到清明,恰好一個月。

  但去年,因為疫情,我無緣江南的早春,更無緣第三個春天,即便身邊的春天,也被口罩捂住了。因此,今年三月,我迫不及待地去江南赴春天之約。還未下火車,眼睛就已忙開了,隔窗望去,一條江上,煙雨迷蒙,一葉孤舟不偏不倚停在江心,漁人站在舟上,倒影彷彿是印在了江面上,像一幅水墨。還有那一片片飛馳而過的油菜花,恣意染黃了田畈和湖畔,櫻花則與粉牆黛瓦依偎在一起。江南的隨意一瞥,在北方人眼裏都是奢侈的風景。

  這次江南之行,我倍感珍惜,因為是闊別兩年。回程中心意滿足。對面是一位瀋陽的大姐,她有兩個兒子,一個在瀋陽,一個在上海,她剛從上海的兒子家掙脫出來,她笑着用了「掙脫」這個詞。我說是你想家了,兒子捨不得你走吧?心裏卻想,準是急着去看瀋陽的春天吧,遲了恐怕就趕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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